看了十七座碑,已經很了不起,至少比我當年強多了。”
聖後沒有轉身,看著天書陵,想著古往今來,那些在天書陵裡皓首觀碑的修道者們,眉眼間的嘲諷神情變得越來越濃:“觀碑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有些人始終就想不明白,觀碑從來都不應該是修道的目的,而是修道的手段。”
“娘娘當年毀榜,便是想教誨世人,不要誤入歧途,只可惜,無人知曉娘娘的苦心。”莫雨輕聲說道。
“不錯,如果對境界道義沒有任何幫助,就算把陵上的那些石碑全部讀懂,又有什麼用?當年我讓周通去把陵下那塊碑毀了,國教裡好些老人痛哭流涕,說我不遵祖制,現在想來,真應該把這群老糊塗蛋全部殺了才是。”
聖後淡然說道:“天書碑即便是聖物,也要為人所用,才有意義。陳長生解碑的速度確實比你快很多,但你當年可是在天書陵裡聚星成功,他呢?就算他把所有天書碑全部看懂,對境界卻沒有任何增益,又有個屁用。”
同樣的意思,在兩句話裡出現了兩次,前一句針對世間所有修道者說,後一句則是直接指向了陳長生。
莫雨先是微驚,然後笑了起來,心想娘娘居然也會說粗話,看來陳長生在天書陵裡的表現,還是讓娘娘有所警惕。
當然,她警惕的不是陳長生本人,而是他身後的國教。
莫雨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這也是她這些年始終能夠得到娘娘寵愛信任的根本原因。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問道:“那您看……陳長生有機會嗎?”
聖後看著天書陵方向,沉默片刻後說道:“他或者能夠看到最後那座碑,只是……他太過沉穩、年紀輕輕,卻一身令人不喜的酸腐味道,哪像周獨夫當年,燦爛如朝陽,氣勢狂飆,呵天罵地,就要問個究竟。”
莫雨微微蹙眉,總覺得娘娘每次提到那名絕世強者時,情緒似乎都有些波動。
“修道,修的是心。性格決定命運,也會決定修道者能夠走多遠。”
聖後做出了最後的判斷:“陳長生……不行。”
……
……
解開第十七座碑,陳長生來到一片青青的草甸上。
暮色裡,整座天書陵彷彿都在燃燒,這片草甸自然也不例外,無形的野火在草葉上傳播滾動,畫面極為美豔。
草甸下方的崖間傳來轟鳴的水聲,他這才知道,原來竟是到了天書陵西南麓的那道瀑布上方。
崖風捲著瀑布摔碎後濺起的水沫飄了上來,落在他的臉上,微溼微涼,洗去了疲憊。
他想著今日解碑的過程,雖然還有些不滿足,但難免還是有些喜悅,覺得自己還行。
忽然間,他感覺到了些什麼,眉間的喜色漸漸退去,顯得有些困惑。
他回首望去,只見草甸上方的白崖下,有一座碑廬。
前陵的十七座天書碑已然盡數解開,按照道藏上的記載,他現在應該出現在下一陵裡。
但這裡還是前陵。
那座碑廬的形制,與照晴碑廬、引江碑廬,沒有任何區別。
陳長生很吃驚,心想難道前陵還有一座天書碑?
……
……
天書前陵十七座碑,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除非有人掩蓋了這個事實。但誰能掩蓋住?陳長生忽然想起來,他在西寧鎮讀的道典裡,以至世間流傳的說法當中,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天書陵並沒有什麼前陵和後陵的說法。這種說法應該是在八百年前後出現的,這意味著什麼?
站在燃燒的草甸裡,他沒有猶豫太長時間,抬步向那座碑廬走去,一路破開野草,就像是蹈火而行,又像是漁舟劃開了萬道鱗光的河面。
走到那座碑廬前,他停下腳步,向廬下望去,看到了完全沒有想到的一幅畫面,不由怔住了。
這座碑廬裡沒有天書碑。更準確地說,這座碑廬裡曾經有過一座天書碑,但現在那座天書碑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碑座,碑座上有道略微突出、約半掌寬的殘石,這道殘石只有淺淺一截,或者便是那座天書碑的殘餘?
陳長生的身體變得無比僵硬,先前的喜悅與放鬆早已被震撼所取代。
天書陵前陵居然有十八座天書碑,這已經讓他足夠震驚,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最後一座碑,竟然是座斷碑!
他在碑廬前怔怔站了很長時間,才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壓制住心中強烈的震撼與不安,走到了那座斷碑之前,發現斷碑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