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至,洛水已經融化,帶著些冰渣緩緩地流淌。
兩行清淚從相王的臉頰上淌落。
他的臉很圓很大,所以這畫面看著有些滑稽,並不悲傷。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臉同樣很圓很大,看著也有些滑稽,或者說生的極為喜慶。
老人叫曹雲平,是天機老人的外甥,也是曾經的八方風雨。百餘年前,他敗在蘇離劍下,悲憤之餘,他不顧天機老人與天海聖後的勸阻,廢掉一身功法從頭修起,結果走火入魔,大腦出了問題。
這些年曹雲平很少在人前出現。
只有很少人知道,陳長生在去往白帝城的路途上,曾經遇見過他。
他本來是受某位當權者的邀請去為難陳長生的,結果卻被陳長生說服,以人族大局為重。
後來,他在西海之上殺死了牧酒詩。
是的,這位神聖領域的強者修為已然修復,甚至更勝當年。
至於智識,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像孩子那樣天真,還是學會了扮演天真。
只是為何今天他會出現在京都,又會在洛水畔與相王相見?
難道說當初請他去為難陳長生的人就是相王?
“你為什麼要哭呢?”
曹雲平看著相王,非常認真地問道:“因為沒有人肯給你糖吃嗎?”
不待相王回答,他用很快的語速補充說道:“徐有容只給了我一袋子糖,我可不能分給你。”
很簡單的兩句話,看似幼稚可愛或者說可憐,但已經透露了足夠多的資訊。
如果說是談判的條件,這也可以說是很明確了。
相王用手巾擦掉眼角的淚水,感慨說道:“我傷心是因為道尊大人要輸了,今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啊。”
聽著這話,曹雲平怔了怔,然後咧嘴笑了起來,天真無邪說道:“你這個騙子,這怎麼可能。”
是的,商行舟沒有任何道理輸給陳長生,雙方之間的境界差距太大。
然而,這場師徒間的對戰,從一開始便有前提條件,那就是商行舟要把自己的境界壓制在神聖領域之下。
一個人擁有一座南溪齋劍陣,現在的陳長生,可以算得上是神聖領域之下的最強者,就算魔君與秋山君也不是他的對手。就算回望數萬年的修道歷史,或者也很難找到有誰在突破神聖領域之前能像他這般強大。
相王隔著院牆看了一眼,便開始流淚,因為他看到了那些劍意,也是真的有些失望。
商行舟看來是不得不輸了。
……
……
楓林閣很安靜。
國教學院很安靜。
風拂過湖面與楓林,穿行在破毀的楓林閣裡,被天空裡的那些劍切碎,然後重新合攏,發出很複雜的聲音。
有些聲音像是嗚咽,有些聲音像是怨嘯。
“我不會輸給你。”
商行舟對陳長生說道:“你是我教出來的。”
這便是他的道理,或者說理由。
我不會輸給你,這句話其實就是我不能輸給你。
商行舟向前踏出一步,說了一個字。
這個字聽上去很簡單,只是一個單音節。
但當這個字被聽到後,才露出真實的面容,顯現出無比繁複的音調起伏。
在極短的片段裡,彷彿蘊茂著無窮無盡的資訊。
這不是人類的語言,而是來自遠古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