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硃砂一眼。
硃砂白了他一眼——到底是玄霜巨龍,哪怕小女孩翻白眼的動作,效果也與眾不同,用妖異的豎瞳表現出來,顯得格外的白,把情緒表現的格外清楚——但還是依他的意思,解除了雪亭的禁制。
那位將軍帶著人們從亭子裡走出來,跪倒參拜,不敢言語。
安華心神激盪至極,動作依然一絲不苟,顯得虔誠至極,待想著先前自己對教宗陛下的無禮,又不禁緊張起來。
至於那位斷了手的羊先生,更是臉色蒼白,恐懼至極,心想自己只怕是死定了。
“儘快離開這裡,稍後會有事情發生,到時候我可能護不住你們。”
陳長生沒有轉身,靜靜地看著雪嶺裡某處。
那裡有無盡的夜色,彷彿也隱藏著無盡的兇險。
……
……
在雪嶺裡某處地方,唐十七爺也在望著相同的那片夜色。
那名前英華殿主教以及來自汶水的親自下屬們,此時看著他的目光裡充滿了敬畏。此時眾人自然已經知道,原來唐十七爺竟是早就知道了硃砂丹主人的身份,此時想來,先前被朱夜、天海沾衣等人壓制,自然是表象。
不愧是唐家的主子,手段果然沉穩老辣,如果說這是借刀局,那今夜他借的毫無疑問是世間最快的那把刀。就算朱夜等人見機奇快,就算陳長生現在的性情依然如當年那般平和,但此事若被離宮知曉,國教怎會善罷甘休?
可為什麼唐十七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得意的神色,卻是那樣的凝重?
……
……
第759章 翻山越嶺的另一邊
在雪嶺裡某處,深沉的夜色被火把撕開一道不大的口子。
天海沾衣盯著朱夜,臉色異常難看,羞惱至極說道:“就這麼走了?”
朱夜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那日在萬柳園裡,是誰說這位在天南?”
天海沾衣不說話了。
那天他轉述的是相王的話,這位權高位重的親王,代表的便是大周王朝的想法——朝廷一直認為陳長生藏在天南,不是聖女峰就是槐院裡。誰能想到,他竟會出現在這片雪嶺之間,而且還是硃砂丹的主人……
寧十衛望向朱夜,無聲發出問詢。
“人太多。”
朱夜的回答很簡略,有很多未盡之意。
這裡離那片園林已經很遠,但依然不夠遠,至少沒有遠到千里之外,所以他的說話很小心。
寧十衛和天海沾衣都聽懂了。
人太多,所以離開。如果人少,今夜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天海沾衣咬著牙恨恨說道:“唐家那些商人著實陰險。”
在他想來,硃砂丹既然出自陳長生之手,而汶水唐家又負責硃砂丹的分配,那麼唐家自然知道這個秘密,至少也是掌握了某些證據,那麼先前唐十七爺的隱忍與避讓,自然便是想誘使他們與陳長生髮生正面衝突。
朱夜與寧十衛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不是他們見機得快,臉皮夠厚,退得決然,先前在湖邊真有可能出現無法收拾的局面。
這與實力對比沒有任何關係,陳長生的修道天賦當然極高,那名黑衣少女應該便是傳說中的那位,即便如此,也不見得是他們這些人合力的對手,然而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下,誰能承受對教宗不敬的罪名?
可是真的就這樣離開嗎?
朱夜忽然說道:“今夜讓我想起了多年前潯陽城裡的那場風雨。”
這說的自然是當年舉世殺蘇離的舊事。
現在的局面自然與當時不同,陳長生與蘇離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也不相同,但兩件事情有類似之處。
無論蘇離還是陳長生,只要他們在世間露出蹤跡,自然有很多人想殺死他們。
就算不能明著殺,也可以暗著殺,不能當著很多人的面殺,可以私下偷偷地殺。
人們明白了朱夜的意思。
離開是不得已,是必須表明的態度,但事實上,陳長生今夜想要離開這片雪嶺,其實也是很困難的事。
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便是儘快把陳長生的位置傳出去,同時在這片幽暗寒冷的雪嶺裡,做好伏殺的準備。
此時,隱藏在夜色裡的山道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琴聲。
那琴聲很平,很淡,就像是水凝成的雪,雪凍成的冰,覆在道路上,寒冷,而且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