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要你選擇救他,你就會陷入當下的困境。”
計道人的聲音從京都北方的原野裡傳了過來。
此時他的身影出現在一片秋草地裡,在十餘里外的城門處,那隻蘊含著無限魂力的玉如意,剛剛顯現。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給你出的選擇題,然則,實際上這是天道給你出的選擇題。”
計道人站在秋草地裡平靜說著話,聲音在天書陵前的夜空裡響起。
“殺死他,吃了他,或者救他,這些都是選擇項,但無論你怎麼選,都是錯的,只有當你不做這道題,不做選擇的時候,才是對的。而你在這幾個錯誤的選項裡,還做出了一個最愚蠢的選項,從而把困境變成了絕境。”
天海聖後神情平靜說道:“困絕二字,世間誰有資格對我說?”
計道人說道:“當然是你對自己說。你能統治這個世界,不在於與先帝的婚姻,不在於你執政的能力,只在於你的強大,只要你足夠強大,沒有人敢生出異心,即便有異心,也不敢有異動,而你選擇了他,讓自己變弱,也就是給了世人一個把異心變為異動的機會,給了他們勇氣,更不用說,你這個選擇,等於拋棄了天海家,把最忠誠於自己的那些力量,也變成了自己的反對者。”
天海聖後的視線落在京都裡,看到那些廝殺的畫面,看到安靜的天海家莊園。
然後她望向京都外,看到了那些暴雨裡的山谷,山谷裡的血。
計道人的聲音在天書陵前再次響起:“所有人都已經離你而去。”
天海聖後面無表情說道:“那是因為他們愚蠢,只能看得到眼前。”
計道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這是短視嗎?不!想想陳觀松,想想那些神將,他們對你的背叛,歸根結底緣於對你的失望!你當朝的這二百餘年,恰是魔族最為衰弱的二百餘年,然而你鼠目寸光,只知道儲存忠於自己的軍隊實力,對魔族只守不攻,非但未立寸功,甚至二十年前還被迫割土求和!國政你處理的不錯,雖然暴虐至極,南北合流你也掌握的極好,雖然那主要是聖女的攻功,但在這方面,你讓整個人族都感到羞辱!”
“原來是為了大義,所以人們才會背叛朕嗎?”
天海聖後絕美的臉龐上再次生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一次很明顯,她是在嘲弄這個世界。
“那你們想過沒有,今夜天書陵一戰,人類強者必然隕落無數,凋零不堪,諸路大軍進退兩難,軍心不穩,如果魔族大軍趁勢南侵,誰來抵擋?若讓他們肆虐中原,屠戮百姓,誰來承得這個責任?大義?你們擔當得起嗎?”
天海聖後看了眼離宮,似笑非笑。
“我誘魔君入寒山,先讓他與天機老人戰上一場,天機老人重傷,今夜不能前來京都助你,其後我請白帝於寒山北伏擊魔君,魔君身受重傷,只能歸於雪老城養傷,而我在雪老城裡亦有安排,今夜之後,自有結果,只是娘娘你可能看不到的。”
計道人的聲音平靜而從容:“我用了二十年時間來安排今夜這個局,自然不會有任何遺漏,娘娘你不需要擔心。”
聽到這番話,陳長生終於確認了,自己在寒山裡與魔君相遇,果然是師父設下的局。
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寒冷,不是因為先前的這場夜雨,也不是因為峰頂穿行的夜風。
每每回想起,當初在溪畔枺�恿智翱吹僥敲�心曄檣�鋇幕�媯��薊峋醯煤芎�洹�
師父用他的最大秘密,把魔君誘至寒山,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當時,他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也對,您把我養了十幾年時間,總要多用幾次才划算。”
他喃喃自言自語道。
“你的眼光始終就只是放在北方嗎?”
天海聖後看著京都北面的秋原,唇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格局終究還是太小。”
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話。
無論眼光還是格局。
計道人謀劃京都之局,在雪老城裡另有佈置,無論怎麼看,都可以稱得上格局極大,然而在她這裡,卻只能得到如此輕蔑的評價。
“一切都是藉口,你們只是不喜歡一個女人高高在上,你如此,陳觀松同樣如此。”
天海聖後的視線向著更遠處飄去,聲音也飄了起來。
只有陳長生能夠聽到她的聲音。
因為這時候,她已經懶得再和這個世界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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