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還是那樣蒼白,明顯瘦了很多,神情卻依然很是平靜。
在他的臉上看不到悲傷與憤怒,看不到惘然與無措,只是平靜。
清稚的眉眼,因為若有所思而變得更加沉穩,不是以往世人評價的少年老成,而是真正的成熟。
一夜的時間裡,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穿越了生死,見到了那麼多或者醜陋、或者壯麗的風景,任誰都會變得成熟起來吧?
想著這些事情,林老公公望向那名年輕人的眼光裡,不期然帶上了些許憐憫。
那封明黃色的聖旨已經從他的袖子裡取了出來,沒有展開,而是像道槍一樣,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你知道我今天來國教學院要做什麼。”林老公公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我要把娘娘的遺體帶走。”
藏書樓裡依然一片安靜,秋風從視窗灌入,在書架與地板之間放肆地來回著。
“然後呢?”陳長生說道。
三天三夜的時間,他沒有進食,沒有飲水,沒有張嘴,直至此時。
他的語速很慢,聲音很乾澀,就像是被太陽曝曬了三個秋天的沙漠。
“你終於開口說話了。”
林老公公看著他說道,聲音裡有很多的感慨。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先前就說過話了,如果我不開口說話,你怎麼能進到這裡?”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依然望著窗外,窗外是那片正在變黃的草地,那片微寒的秋湖以及湖畔的大榕樹。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情緒,神情很認真,沒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因為這只是很冷靜客觀的說明。
然而,林老公公有些無法適應,覺得胸口被堵住一般。
這是事實,雖然有些無意義,但終究是事實,就是他讓蘇墨虞開啟了國教學院的院門。
與林老公公沒有任何關係,與那封聖旨也沒有太大關係,只是他想要說話了。
就像三年前,李子園客棧裡某個少年說的那樣,陳長生和徐有容,都很讓人無法可說。
樓間再次回覆安靜,直到林老公公再次開口。
“是的,但你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了。”他看著陳長生說道:“就像終究不是所有人都會與國教學院同生共死。”
“國教學院不是摘星院,沒有太嚴格的院規,也沒有什麼道德準則,這裡只是一個學習的地方,有什麼資格要求這些?”
對那些離開國教學院的師生,陳長生沒有任何恨意,也不覺得需要向這位老太監解釋。
“然後呢?”他看著窗外的秋景問道。
這是重複,也是加強,更重要在於,這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把聖後孃孃的鳳體接回去後,自然是風光大葬,不……當然是國葬。”林老公公面無表情說道:“雖然在我看來,妖后更應該被挫骨揚灰,扔進臭水溝裡,但她畢竟是先帝的元配,是陛下的生身母親,身份地位在這裡,你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陳長生依然靜靜看著窗外的秋景,說道:“我已經把她埋了。”
藏書樓再次安靜,很長時間都是如此,沒有任何聲音。
既然已經埋了,自然就有墓,如果有墓,自然不能發掘,哪怕是聖旨,也沒有意義。
因為這裡面有倫理,有綱常,有死者為大。
“周園裡的墓既然都能開啟,那麼就沒有打不開的墓。”
林老公公微微眯眼,看著他說道:“你或者可以直接告訴我,她的墓地在哪裡。”
她埋在百草園的深處。
陳長生默默想著,沒有回答。
這數年,他與天海聖後數次相遇,都在百草園裡。
他沒有問過聖後孃娘,為何喜歡在百草園裡喝茶,那張小石桌,那件鐵茶壺,還有黑茶以及白茶,究竟對她意味著什麼。
但在百草園裡,她摸過他的臉,看過他的眼睛,他在她的眼睛裡見到過追憶,他知道她最喜歡這裡,因為這裡有她曾經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所以,他把她葬在了百草園裡。
“陳院長這是要抗旨嗎?”
林老公公的眼睛眯的愈發厲害,鋒芒之意畢露,語氣異常強硬。
這是他第一次用院長稱呼陳長生,很嚴肅,神情異常認真。
陳長生看著窗外的秋色,沒有說話。
他這時候才發現,沒有雨的秋天,其實並沒有什麼意思。
沒有雨水落在紅或黃的樹葉上,院牆外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