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刑部主事沒有讓她把話說完。
啪的一聲清脆鞭響!
薛夫人的裙襬被抽破了一角。
可能是因為被薛夫人的平靜與凜然之意震懾住了,從而覺得有些羞惱,刑部主事的聲音有些尖銳,難聽到了極點。
“薛醒川追隨妖后逆行倒施,以謀反論罪,曝屍十日,然後餵狗!”
第682章 生者
薛夫人沒有被嚇到地上,也沒有動怒,看著那名刑部主事輕聲說道:“大周律裡沒有這條。”
那名刑部主事見她不肯退去,還如此平靜,不由更加憤怒,示意部屬上前驅趕,罵道:“你這老賊婆,若再不滾,繼續阻礙本官執行公務,休怪本官對你不客氣,到時候你可不要怕痛!”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薛夫人性情再如何堅毅,也無法越過那些兵士手裡的長槍,神情黯然準備離開,忽然覺得聽到的這句話有些耳熟。
她又看了眼那名刑部主事,發現有些眼熟,有些不確定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那名刑部主事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厲聲喝道:“把這人給我趕走!”
城門司士兵們走上前去,準備把薛夫人逐走。
薛夫人忽然想了起來,看著那人神情微異道:“你是天海盛?”
那名刑部主事臉色微白,聲音變得更加尖厲,對著人群喊道:“你們這群廢物還在等什麼!”
聽著這話,城門司士兵們再不敢耽擱,舉起手裡的兵器,作勢向薛夫人便要落下,想要把她嚇走。
薛夫人卻彷彿沒看見這些泛著寒意的刀劍,只是盯著人群外的那名刑部主事,面帶譏誚,還有一絲沉痛。
她確實見過此人,就在自家的府上。
此人是天海家的一個旁戚,託著天海家的關係,死乞白賴地找了門路上府,對薛醒川與她無比恭敬,送上極重的禮物,便是想要謀一個差事。
薛醒川從來不收禮,她也如此,不過事情最終還是替此人辦了,畢竟也不是大事。
數年時間過去,看來此人在部堂裡經營的不錯,竟是任了主事,而且沒有受到任何牽連,現在依然被朝廷予以重任。
想著當年此人的那副嘴臉,再想著今日此人的這副嘴臉,薛夫人只覺得好生諷刺。
數日來這場京都的清洗裡,態度最激烈,手段最兇狠的人,並不是那些反天海多年的老臣、甚至也不是那些陳家的王爺,而是天海朝那些曾經顯得最忠心耿耿的朝臣,那些曾經最囂張的天海家的屬吏。
這有些瘋狂,不可思議,但其實無數年來的歷史,都是這樣的。
大事之後,表現最瘋狂的、經常做出一些最不可思議舉動的人,就是那些背叛者,似乎只有透過這種近乎歇斯底里的表現,他們才能證明自己現在的忠誠與以前的忠誠並不相同,才能說服自己不用擔心會被新的當權者拋棄,從而獲得免於恐懼的自由。
這名刑部主事如此,城門司如此,宮裡的某些太監如此,天海家的屬吏如此,周通也是如此。
聽說那天凌晨,周通接受了聖光術的治療,重傷初愈,便立即重新召集清吏司的下屬,開始視事,替新朝保駕護航。
想著這些傳聞,看著那名刑部主事,薛夫人笑容裡的譏諷意味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刺眼。
那名刑部主事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刺花了,惡意陡生,不再讓人把她趕走,喊道:“把她給我抓起來!”
……
……
離宮。
茅秋雨看著正在給青葉澆水的教宗陛下,說道:“宗祀所清點完畢,學生全部都已經回來,離宮附院……有兩名學生被送去了周獄,司源稍後會親自去要人,青矅那邊相對安靜,天道院所有院門已經關閉,沒有學生能夠出去,只是國教學院那邊沒有理會。”
盆中的青葉明明只比以前少了一片,但看上去卻像是缺少了很多,有些空虛的感覺。
教宗沒有回頭,說道:“既然這些事情處理妥了,就去替薛將軍送行吧。”
茅秋雨應下,轉身向殿外走去,片刻後又折轉了回來,說道:“有人去了。”
教宗身體微頓,問道:“誰去了?”
茅秋雨說道:“那位。”
教宗有些不解,說道:“那孩子心有善意,但性情並不是這樣直接。”
茅秋雨搖了搖頭,說道:“據說是剛好路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