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的是,陳長生和徐有容走進了這片草原,他們可以看到真實,雖然不見得能把真實的資訊傳回周園外的人類世界。那道劍意召引著他們繼續向草原深處前行,彷彿就是要帶他們去見到真實,然而他們看到了周獨夫的陵墓,卻依然沒有看到劍池的蹤跡。
現在那道劍意就在他的身體裡。他確信這道劍意一定來自劍池。只是不知道這道劍意屬於數百年前哪把名劍,屬於哪位名人。
雨勢越來越大,於是把陵墓間穿行的風也帶動的漸漸狂暴起來。徐有容的梧桐樹落下的幾片青葉,先前被氣息震到巨石下方被雨雪粘住,這時候竟被大風捲起。青葉被風捲動著,貼著地面滾動,來到陳長生的腳下,然後飄起,觸著他的衣衫一角。
嗤嗤!尖銳鋒利的聲音響起,在那一瞬間,竟把風雨的聲音都掩蓋了下去。
那片青葉被無形的劍意切割成了無數道絮絲,剛欲飛舞,便被風吹雨打去。
數百丈外的神道上,南客滿是雨水的小臉似乎變得更加蒼白了些。
這幕畫面讓她更加警惕不安,因為她未曾見過如此強大的劍意,是的,在這裡她默默想著的就是未曾二字,她的老師黑袍不用劍,她的父王魔君不用劍,魔帥也不用劍,但魔族用劍的強者依然數不勝數,但她依然……未曾……見過如此強大的劍意。這只是一道劍意便如此鋒芒畢露,如果劍身猶在,又會如何恐怖?數百年前,這道劍意的主人究竟是哪位絕世強者,竟把劍道修行到了這種地步!
雨水落在短劍的劍身上,發出啪啪的響聲,把上面的血漬洗的乾乾淨淨,一片明亮,彷彿鏡子。
陳長生看著這把劍,眼睛也明亮的像是鏡子。
在三千道藏裡,對劍意有無數種解釋,但只有一種說法才被國教正宗接受——劍意就是劍識。
劍識不是劍的神識,也不是劍的智識,更不是擁有生命的靈物,而是用劍者的戰鬥意識與經驗在長時間的積蘊之後附著在劍上的資訊殘留。用更好理解、但並不準確的方法來解釋:劍識就是劍的見識。劍識是資訊殘留也可以說是資訊的精華,是戰鬥意識的結晶,但不是具體的客觀存在,無法計算,更無法模擬,反饋進人類的精神世界裡,只是一種感覺。
他這時候就是在感覺這種感覺。
從這道劍意裡,他感覺到了絕對的自信,無上的鋒芒,對天地的輕蔑不屑,他感覺到了這道劍意對這片草原的牴觸甚至是厭憎,他感覺到了對自由的強烈渴望。當然,最強烈的感覺還是歡喜,雀躍般的歡喜。
最開始的時候,用劍的人不在了,劍還在,但後來劍也不在了,只剩下了劍意。這道劍意無法離開這片草園,被困在,或者說被囚禁在這裡,已經很長時間。數百年時間,它無時無刻不想著離開,現在它發現了離開的可能,於是來與陳長生相見,彷彿將要出籠的雀鳥。
只是他並不知道,這道劍意的狂喜,除了離開的可能之外,還有與故舊相交的歡愉。
那道巨大而恐怖的陰影占據了天空的一半,另一半的天空裡滿是陰雲,時已入夜,草原邊緣的光團黯淡無光,暴雨中的周陵變得更加深沉漆黑,彷彿一座巨大的黑山,如果陳長生此時不是身在黑山中,一定會聯想起陵墓裡那座巨大的黑矅石棺。
我們一起離開吧。
陳長生轉身看了徐有容一眼,然後對那道劍意說道。
他望向暴雨裡的神道,望向南客。
南客在看手中的南十字劍,劍刃上有一個清楚的缺口,那是先前兩劍相交的結果。這把劍當然不凡,是當代百器榜上的名劍,然而……卻不及陳長生手裡那把尋常無奇的短劍鋒利。
每把劍都有自己最強的地方?她從那道劍意以及劍池的訊息帶來的震撼中醒來,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抬頭望向神道盡頭的陳長生,神情重新變得漠然而冷酷起來。
“那又如何?那道劍意確實很強大,但當年終究還是成了兩斷刀前的敗將,你以為靠著這道劍意就能擊敗我?還是說奢望能夠靠這道劍意離開周園?”
她看著陳長生說道,然後張開雙臂。清光照亮暴雨裡的陵墓,她的雙翼化作流光消失,畫翠和凝秋兩名侍女跪在她身後的雨水中,低頭不敢言語,只能隱約看到臉色蒼白,應該是先前被那道劍意傷的不輕。
“這道劍意的劍體,想來已經變成了廢鐵,甚至可能已經變成了灰煙,所以它才能離開劍池,劍身都沒了,一道只能消耗不能補充的劍意,你能靠它撐多長時間?更不要說劍意乃是劍識,以你現在的境界,根本無法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