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些強者們來說,陳長生的出現也很古怪。
神國忽然出現了一個普通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想必也會很驚訝,這個普通人是怎麼來的。
雪原陷入一種很奇異的寂靜中。
陳長生身體僵硬無比,難以想象的巨大精神衝擊,讓他的精神世界近乎崩壞的同時,也摧動他的思緒高速運轉起來。
在非常短暫的時間裡,他想了很多事情。自己為什麼從周園來到了魔域雪原,這件事情短時間內肯定想不明白,所以他不去思考,那麼為什麼自己會看到這麼多傳說中的魔族強者?這些魔族強者是來伏殺自己的?
這不可能。他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級別看似夠了,但一個通幽上境的少年對這些大人物來說,真的就像是螻蟻一般,哪裡需要這麼大的陣勢,就連最自戀的唐三十六都不敢這樣認為。
魔族強者們要殺的物件另有其人,那個人是誰?
那個被魔族數萬大軍圍困數日夜的中年男子,已然身受重傷,面臨著必死之局,他眉眼間的神情依然散漫,顯得毫不在乎,然而在看到陳長生手裡那把傘時,他的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
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向陳長生走了過去,雪原上,他離陳長生最近,只需要十餘步,便能走到身邊。
“噫,有把劍。”
那名男子伸出左手把那把傘拿了過去。
陳長生只聽到了腳步聲,還沒有來得及去看,便發現手裡的黃紙傘被拿走了。
他望向那名男人。
那名男人穿著件長衫,但並不是太長,不像文士,腰間繫著把劍,卻又不像劍客,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那個男人的身上散發著一道清冽的氣息,彷彿一把劍盡情地展露著鋒芒,令人無法直視。
這是陳長生第一次見到蘇離,他只看到了蘇離的背影,眼睛被刺的生痛。
還要再過很久很久,他才能直視此人,而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離山小師叔蘇離。
片刻後,他醒過神來,艱難地站直身體,下意識裡右手微微握緊,傘柄已經不在,那種空蕩蕩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應。
黃紙傘在那個中年男人的手裡,不知道為什麼,顯得那樣的融洽,彷彿這傘本來就是他的。
看著這幕畫面,陳長生再次惘然起來,忽然覺得周園裡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自己離開天書陵,從京都到汶水拿到這把傘,再進入那片草原,最後神奇地出現在這片雪原上,數萬裡風雨兼程,只是……為了把這傘送到這個男人的手裡。
把黃紙傘還給這個男人。
……
……
蘇離左手握著黃紙傘的傘身中段,靜靜地看著,看了很長時間,然後唇角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微笑變成開懷大笑,變成長聲而笑。
他笑的如此開心,一朝開顏。
他望向遠方如黑山般的魔將身影,望向盤膝坐在碎雪裡的黑袍,望著天空裡的那道陰影,說道:“你們都說我差一把劍,是的,我確實差一把劍,但現在……我有劍了,是不是該輪到你們害怕了?”
陳長生不懂,這明明是一把傘,就算有一道劍意在裡面,又怎麼能說是一把劍?
他不知道,這把黃紙傘就是一把叫做遮天的絕世名劍。
數百年前,那一代的離山劍宗掌門,拿著這把劍,在周園裡與周獨夫大戰三百回合,身死,劍卻未折。
這把劍是劍池裡最強的一把劍,也是最不甘、最想重獲自由的一把劍。
這把劍,本就是應該由蘇離繼承的劍,這就是他的劍。
這把劍的劍身,離開了草原,被蘇離拾得,送去汶水,以此造了一把千機百變的傘。
但劍意不在,所以不是他想要的劍。
這把劍的劍意,一直在草原裡等著劍身的歸來與重逢。
數百年後,陳長生路過汶水,得唐家贈傘,攜傘入周園,於草原裡,讓劍身與劍意相遇,從而召喚出萬劍凌空。
這個故事,至此似乎已經迎來了完美的結局,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直至他來到了這片雪原,將這把傘交給了蘇離,這個結局才真正完美。
蘇離握著黃紙傘,想起數百年前,第一次走進離山峰頂的洞府,看見師父身後牆上掛著的這把劍時的畫面,想起之後那些年,他強行把境界壓制在通幽境,連續數次入周園尋劍的時光,很是感慨。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