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打了個噴嚏,似有醒轉之意。斐然殊步至床前坐下,伸手一探額溫,已無前日滾火之勢,想必好了六七分了。又從被中拉出行歌右手,並起二指搭脈,察覺異樣,不由眉頭深蹙。
行歌為他化消的虛空業火真氣竟仍未排淨,難怪病情顛倒反覆。
顧清渠說仍需兩日痊癒,想來也是因此。
斐然殊將行歌拉起,錦被滑落,這才發現她身上竟穿著他年少時的衣物。
長髮束起,錦衣玉服,眉清目秀,端的是個美貌的公子爺。斐然殊心想,比穿著公孫異的袍子時好看了百倍啊百倍,難怪兩位侍女春心蕩漾,不可自制。
斐然殊將行歌翻轉,背對著他,將掌心抵於她背上。
一股暖暖真陽灌入行歌體內,與其中陰柔之勁相合,形成一道極強真氣,瞬間驅逐虛空業火真氣。行歌渾身一鬆,眉心舒展,竟緩緩睜開眼來。雙目清明,不見混沌,她及時運轉逍遙遊心法,頓覺神清氣爽,四體輕盈。
“阿斐……”
“靜心。”
“哦。”
片刻之後,斐然殊猛地一震,立刻撤掌,面色有些發白,顫聲道:“你……”
行歌回身來看,有些不好意思道:“貧道方才就想說了,貧道控制不住……”
她畢竟是逍遙遊初學者,無法控制收放自如,方才一個不小心,就開始吸收體內那股真陽,當她察覺自己四肢盈滿純陽之氣時,便感有異,才出聲提醒,誰知斐然殊卻叫她靜心。
“行歌啊行歌,你若與人雙修,必教男方死無葬身之地。”
“若真如此,為天下人之苦而苦,阿斐,你與我雙修吧。”
斐然殊驟然旋身從床上躍起,退到門口,謹慎道:“你的病還沒好?”
行歌心下凜然,“這話怎麼說的,貧道豆蔻梢頭,正當年華,哪裡有病?”
斐然殊低頭問道:“那你記得前日對斐某所說的話麼?”
行歌一驚,抱緊被子道:“我……貧道說了什麼?”
斐然殊微微眯起眼,又道:“那你記得你對顧清渠與兩位侍女說的麼?”
行歌這下坐不住了,抓著頭皮,遲疑了半天,終於問道:“該不會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隨便許下了什麼諾言……然後欠了什麼不該欠的債吧……”
斐然殊蹙眉,道:“你經常如此麼?”
行歌咂舌,“這話怎麼說的。貧道謹言慎行,也就是有那麼一二三四五次偷偷下山喝醉了酒,不小心答應了師姐掃道觀、倒便桶什麼的。這是修行,世俗之人不會懂的。咳,所以說我這次到底欠了什麼債?”
果然,病時瘋言瘋語,不足採信。
斐然殊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心中又產生一股無來由的鬱結。
他平生磊落風雅,即便身世離奇坎坷體質奇差無比,也從不曾懷疑自己,亦不曾對前途迷茫。他認為七情可辨,六慾可控,何曾產生過這般無以名狀的情緒?
因為這無名鬱結來得乍然又陌生,所以煩躁。因為煩躁,所以眼前的行歌雖然與聶雲長相一般無異,此刻卻再也不能如聶雲一般使他內心平靜,反而,令他無端生怒。
“你欠的債,多了。”
斐然殊眸中似有火光,深深望著行歌,半晌才拋下一句:“收拾一下,明日我們便上路。”
言畢轉身,衣袂隨風揚起,拂上房門。
行歌抱著被子的手一鬆,背抵著床,垂下頭來。
唉,她是記得的。
她心上有斐然殊。不知何時而起,也許是馬車初見的驚豔,也許是被握住掌心的悸動。若是聲色迷人也便罷了,偏偏她明知他喜愛附庸風雅華而不實,擅長恃強凌弱掐住人七寸便會打個不停,號稱向來只說實話卻坑人無數,明知這一切,卻還忍不住要心動心癢。
唉,斐然殊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啊。
法師啊法師,這難道便是她的道?抑或是劫?
當然……也可能只是病?
行歌想起發燒之時夢到的事,不禁又是嘆息連連。
夢中,聶雲素面無波,不知為著一個什麼原因要與斐然殊決裂。
斐然殊垂著頭,看不清面容,他說:“如此。你我之約……”
她說:“一筆勾銷罷。”
他說:“即便他只是要利用你,你也要離開?”
她突然笑了,笑得溫柔,她說:“你竟會問出這一題,想來對我也是有心了。我真歡喜。你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