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亦覺如此,便問容娘如何做來?容娘因此答道:“與宋大娘做法無異,只是做好後,將煮爛的綠豆攪碎,用粗麻布濾了一遍,故而綠豆成沙,吃來要細膩些。”
徐夫人聽了讚道:“我兒甚聰慧。”
守中忽道:“你種的黃瓜甚好,雖女子自有其專,然知農事亦無甚不好。”言下之意是,女人雖自有女人該乾的活,但懂點農活也沒什麼不好。
眾人皆怔了怔。大戶人家婦人養於深閨,相夫教子,貧苦人家的婦人才親事農桑,守中這話實是出乎意料。容娘沒想到大哥會贊同自己種菜蔬而不是養花種草,十分欣喜,抬頭笑對大郎道:“多謝大哥。明日容娘是否可與大哥六哥一起去農莊?”
守禮心中一緊,拿眼瞪了容娘,容娘卻不理會,一雙明亮的眼睛光芒閃爍,十分期盼的看著守中。
徐夫人驚了一跳:“我的兒,你一個小娘子如何能去鄉下村莊,那多是腌臢鄉民破落戶兒,沒的嚇壞了你!”
旁邊玩耍的玉娘聽見了,大感興趣,直呼:“玉娘也要去,大哥,大哥,帶上我!”話畢,竟撲到守中懷中扭了起來。
守中素來正經,言語少。自守中歸來玉娘甚是疏遠,更莫提如此親密撒嬌。守中伸手撫了撫玉孃的頭髮,嘴角微彎,道:“可。”
瞬間容娘只覺心中的歡喜就似那黃瓜苗,眼見得它上升旋轉,蓬蓬勃勃的鋪滿了整個心間。
用畢午飯,夫人即命管事準備出行事宜。婢女僕婦們忙著準備行李,徐府的莊子離縣城較遠,趕車都需半日。此去必定要在那邊過一夜方歸,兩位小娘子的東西未免要細緻些。
待馬車趕到,守中對老夫人與徐夫人道了聲我去了,提腳就走。容娘忙不迭的拉了玉娘就奔。虧得此地不流行裹腳,略提起裙裾,小娘子也是可以健步如飛的。後面小環和果兒各又提了個小包裹,吭哧吭哧的跟著跑。
入夏時分,萬物生長茂盛。天空湛藍透亮,遠山如黛。路旁交錯縱橫的稻田中禾苗已深可及膝,今年雨水好,禾苗長勢喜人。有老農肩扛鋤頭哼著小曲兒從馬車旁走過。小環忙將車簾拉好,衝容娘瞪眼。容娘也不計較,待農夫走過,仍將車簾拉開一角觀望。
路旁村落更是讓小娘子們好奇不已。有那富貴的,住的房子也跟城裡差不離兒,青瓦磚房;有那窮苦的,只得低矮茅房。總角小子們挽了褲管在溪水中嬉戲撈魚,稍遠處,用木簪綰了一頭青絲的小娘子在浣洗衣裙。也有那粗俗婆子拿了手臂粗的棒子追著漢子喊打……
馬車內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嘖嘖稱奇。只有玉娘看了一陣之後,在馬車的搖晃中睡著了。
日入時分,當容娘數度舒展腰背之後,前方有小廝高聲呼”籲……。”馬車漸漸停下來,容娘將玉娘喚醒,略微整理有些鬆散的髮髻。六郎的聲音在馬車外面傳了進來:“可下車了。”
邱莊頭早等候在外,一陣見禮之後,將眾人引進院中。鄉下地方,用具粗鄙,兩位小娘子卻覺得新鮮。已是用飯時分,今日莊頭陪兩位郎君在外院用食,兩位小娘子在內院。村婦端上來些雞湯菜羹之類,雖不甚精緻,但味濃鮮美,自有一番風味。飯後眾人歇下不提。
翌日,邱莊頭稟告田莊事宜,容娘等人忙退下,容娘交代果兒帶了玉娘去後院玩耍,自己蟄在窗下偷聽。只聽莊頭道:“府上的莊子統共五百餘畝田地。其中上好水田…,旱田…。夫人吩咐仍按北邊的規矩來,只按五五收租,欠年減租。水田旱田一年到頭攏共能收到三百餘石上米。去年胡人犯我,北邊顆粒無收,每石足賣了三貫,收幣900貫足陌。剋扣一應農事費用,實得八百五十貫。此是莊上賬目。”
守中略翻了翻,便遞與守禮。六守禮接過細細看來。
守中屈指彈了彈几案,道:“每石三貫?糧價如此之貴,必有跌落之日。”
邱莊頭附和道:“那是自然。前朝年間,只需每石200文哩。今年雨水好,可望豐收,只怕糧價也要跌上一跌。”
守中點頭,轉問道:“佃戶生活如何?可有不能果腹者?”
邱莊頭答道:“郎君仁慈。夫人也每每問起佃戶,我們莊子上的佃戶卻是好過活的,前頭劉大戶莊子,足足有千來畝地,收的也是五成租。然若租用牛具,還要加租一成。遇著那貪心的,大斗收糧①,足足又收掉半成。加上朝廷賦稅,遇上旱澇減收,直逼得那佃戶賣兒賣女,苦不堪言,活活餓死的都有。自郎君府上接手莊子,佃戶日子安定,足多了二三十戶。”
守中頓了頓,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