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哥回城,徑去了沈夫人處。我也不敢跟得太緊,只等陳大哥離了,方去沈夫人那裡打聽。沈夫人正呵斥恕娘不該要陳大哥的錢物,直要她還給陳大哥哩!”
恕娘正是沈夫人僕婦。若如此說來,那陳大哥在做甚麼?交代?遠行?難道他不來府裡說一聲麼?
容娘正自思忖,小環卻奇道:“甚麼飛鴿,可以送信的麼?”
容娘瞪她一眼,這種時候,她偏生關注的是無關緊要的瑣事!
八斤卻答道:“正是,小郡王與大郎書信來往,皆是飛鴿傳遞。”
此番話一出,容娘心中越發不安,她隱約覺出些不祥的氣息來。
“陳大哥現在何處?”
八斤答道:“正在外院收拾,我趁他不注意時溜進來的。”
容娘起身,將一旁玩鬧的靖哥兒交與小環,徑往外院而去。
徐府外院,昌明平日便歇在此處的一間屋子內。此時他粗粗收拾了幾件衣裳,正欲出門,不料卻被容娘堵在門口。昌明訝然,眼睛已瞥到眼神閃爍的八斤。
昌明不及計較,只欲敷衍過去,好快些趕路。
容娘卻道:“陳大哥,你不必拿別話來糊弄我。大哥與小郡王一處,所謀何事?”
容娘黑眸澄清。極是認真。“若陳大哥不告與我,我便告訴婆婆與娘,陳大哥便去內宅說明白吧。”
昌明皺了眉頭,想了一想,道:“小娘子不得告與兩位夫人。”
此事說來有些冗長。昌明長話短說,大意便是小郡王奉了旨意在兩淮路合肥府剿匪。原只當那處匪徒是些過不下日子的農戶,佔山為王,搶些財物罷了。不料剿到半途,發現那群匪徒竟然異常強悍,不但不理招安。且抵抗頑劣。行兵佈陣頗有章法。又佔了山勢之險,朝廷官兵竟然久攻不下。大郎原在合肥駐軍,對當地甚為熟稔。小郡王這才飛鴿傳書,請了大郎前去相助。
昌明止了話頭。只當此一番話定可應付過去。不料容娘眼睛定定的看過來,問道:“大哥受困,抑或受了重傷?”
昌明震驚,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容娘。
“大哥既只帶白大哥前去,要陳大哥留在清平,自是有幾分把握方才如此安排。如今匆忙間要陳大哥趕去,若非緊急,定不如此。陳大哥,可否將書信借我一觀?”
昌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素來他們外頭行事,並不告與內室家人。但……!昌明垂眸,轉瞬抬眼道:“書信已毀,此是規矩。但我可告與小娘子,將軍。——確是受了傷,正在合肥養傷。小娘子可放心,合肥平靜,將軍定然無恙。”
容娘暗自揣測昌明的話,也不知大哥傷重與否?
“姑姑!”
靖哥兒清脆的聲音響起,容娘心頭一驚,回頭去看時,只見兩位夫人帶著靖哥兒正站在二門處,臉上一片焦慮之色。卻是靖哥兒無意間尋容娘,將兩位夫人引來。
……
昌明做坐在馬車車轅上,心中猶自感慨,今日竟是敗在了一個半大小子和一個小娘子手中,真是丟人!
偏生老夫人是那麼個厲害角色,平時看似和藹無比,一聽到大郎傷重,立時顯出殺伐決斷的魄力來,所說之話叫人無法拒絕。當時,車裡的小娘子也是嚇了一跳吧!
昌明回想起容孃的反應,震驚之後,迅即沉靜下來。不過片刻,她便換了一身粗糙衣裳,珠衩卸盡,樸素無比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昌明苦笑,這一家子,皆非常人啊!
馬車套的是清平城中最好的矮腳馬,駕車的把式也是最好的,自然價錢也是極為可觀的。縱是如此,幾人也在路上行了近二十天,方才到達草廟鎮,大郎便在此處一所宅子裡養傷。
是的,昌明說了謊,為安徐府眾人的心,他只說大郎在合肥。而事實是,大郎所受之傷,不能移動,只能躺在榻上靜養。
草廟鎮便是此次剿匪的紮營之地。
鎮上一片破敗。
許是匪徒之禍,鎮上人並不多,行人匆匆,眼中均帶有幾分警惕。尤其見到這一行人,罕見的馬車過市,馬上的郎君神色堅毅,便是隻餘一條胳膊,也可看出,定是軍營中人。
昌明問了路,指揮著車伕拐進一條巷弄,裡頭進去兩戶,至一處戶首,昌明敲了門。裡頭似是有所感應,吱呀一聲,老舊的大門開啟,正是四喜。
他欣喜的看著昌明,正欲行禮,卻見昌明身後的車子裡鑽出一個小娘子,個頭中等,容顏俏麗,卻一臉疲色。四喜嘴巴張大,不能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