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的說,“跟咱爹說得半字不差,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李家的大兒子呢!”
李龍在另一邊坐了下來,剩下的半個白薯被蹦蹦跳跳的李四要走了,李龍弄了一手的黑,半口沒吃著,笑呵呵的也不心疼,彈了李懷熙一個腦崩兒說,“坐好了吧,你還以為你像原來那小貓似的一小塊肉呢,昨天晚上打花牌,一直靠著我,壓得我胳膊都麻了。”
李懷熙不願意動,靠著他爹說,“爹要是麻了,我給爹揉。”
李家三兒的無賴全是家裡父兄慣出來的,於是該怎麼坐著還怎麼坐著,爺幾個在屋裡說說笑笑,這時,李成孝袖著手從大門口走了進來,一張比李成奎還黑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進門以後哭喪著臉,很破壞氣氛的對李成奎說,“咱姑姑昨晚上沒了,上午丁家的人來報喪,你們家門叫不開,就讓我轉告了。明後天都是哭靈的日子,停三天,初九早上下葬。”
李成奎聞言一下愣住了,張了半天嘴才問,“好好的怎麼就沒了?沒聽說有什麼大病啊!”
李成孝唉聲嘆氣的坐了下來,端起李懷熙給倒的茶也不喝,滴吧一下,圍著眼圈打轉的一滴眼淚掉進了茶杯裡,“沒啥病,就是摔了一跟頭沒起來。這年前年後的閻王爺就愛拉人去湊熱鬧,年前這十里八村的就拉走好幾個老頭老太太了,年後又拉走了不少,咱們姑姑那老太太平時多精神啊,說沒就沒了。”說到這裡,李成孝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弟弟,語帶羨慕地繼續說,“你還有個丈母孃,珍貴著吧,福氣啊!我可是啥都沒了,逢年過節的連個磕頭的活人都找不著了,咱爹倒高興了,他們兄弟姐妹在地下可是齊全了。”
李懷熙沒想到自己大伯還有給人磕頭的癮,不過設身處地的轉念一想,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確實挺難受——所有的父輩都走了,從此以後再沒人用看孩子的眼光看著你,單這一項就挺讓人受不了。
李家老姑奶奶已經七十二歲,也算是壽終正寢的喜喪,李成奎兩口子第二天換了一身素色的衣服過去奔喪,李龍李虎也一起去了,本來李懷熙也應該去,可外面下著大雪,驢車沒有車廂,李成奎念著小兒子小時候的大病,始終擔心他身體弱,怕他凍著就沒讓去。
出門前程秀怕親戚挑理,張羅著給李懷熙找厚衣裳,李成奎難得的和自己老婆唱了反調,並且振振有詞,李成孝家兩口子坐自家驢車一起過去,三個孩子一個都不去,自己家只是兩個小的不去有什麼關係,反正老太太活著的時候也沒見過李懷熙,現在人死如燈滅,去不去的更無所謂了。程秀也心疼自家孩子,於是也就算了。
家裡人呼呼啦啦的一下子走了大半,屋外又是寒風呼嘯,李懷熙只能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看書。下雪天屋裡光線不好,看著有些累,李懷熙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他倒是有心想出去打一會兒拳,可冬練三九這種事兒,姥姥和他娘向來都不允許,這時外面姥姥出門拿柴火準備做午飯,風大,姥姥一邊走一邊咳嗽,李懷熙忽然一翻身坐了起來,皺了皺眉,站在門口喊劉全,“劉全,進來給我磨墨!”
劉全這次出現得非常快,他在正屋被李四蹂躪得煩不勝煩,又不能反抗,於是李懷熙略帶一些不耐煩的召喚在他耳朵裡也成了天籟,顧不得雪天路滑,連滾帶爬的就衝進了東廂房,十分殷勤的問,“公子,你要練字?”
“我要給姥姥想一些進補的藥膳食譜,多研些墨,一會兒我寫完了你幫我訂成冊子,這幾日先把裡面的字讓四兒認全了,咱們不在家,只能靠那個丫頭片子了。”
劉全一聽李四的名號就苦了臉,李龍一心苦讀書,李虎沒耐心,李懷熙更是甩手掌櫃的,這教李四認字的差事自然還是他的,一想到正屋裡的那個混世魔王,劉全就頭皮發麻,現在的李四完全看不出當初那個脫毛猴崽子的樣子了,三歲之前偶爾還會有些小病小災的,過了三歲,就好像金剛附體了似的,一天比一天壯實,如今村裡像她那麼大的孩子,就是男孩也要比她矮上半頭。
李懷熙等劉全研好了墨就又把他打發出去給姥姥幫忙,劉全還沒邁過廚房的門檻就被李思思看見了,小姑娘震天動地一聲吼,劉全趕緊拐彎回去接著受蹂躪,姥姥中午只是下了幾碗麵條,不用他幫忙。
李秀才中午吃完了麵條就閉門不出了,一下午殫精竭慮耗神無數,一邊寫一邊深感自己太過託大,之前還讓劉全一會兒過來裝訂成冊,寫起來才知道自己是吹牛。寫藥膳食譜不比寫那些錦繡文章,不能憑空杜撰,家裡的醫書全被找了出來,攤在桌子上東一本西一本,食物藥物之間的相生相剋、相輔相成關係錯綜複雜,又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