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荷聞言,忙躬身領命而去。約摸半柱香功夫,回來稟告前院只有十三一個人在,彷彿仍在處理公事。
滔滔點點頭,低頭忖量片刻,知曉他定是為皇上龍體違和之事費神。因著舊傷之故,每到季節更迭之時,十三總是難免喘嗽,這幾日還要同熙來攘往的幕僚賓客周旋,比平日裡更是忙上數倍,難免飲食上過於疏忽,令人掛心。
她略一斟酌,命人將仲針裹嚴實,抱著便向外走。乳母見狀,忙上前來要將仲針接過去,不料被她擺擺手制止。她想著十三心中有事,見到自己還未必一定肯回來,若帶上兒子,那便添了幾成把握。
待到前院時,進門便見十三正筆直佇立在書桌前,一手握著紫毫毛筆,雖擺著個似要寫字的姿勢,但那墨汁都已滴在紙上,他卻只管雙眼微眯凝神思考,遲遲未有動作。
滔滔輕輕搖搖頭,還未出聲,仲針卻已異常歡喜。他見到爹爹,口中咿咿呀呀叫個不停,在孃親懷中亂扭亂動,一雙胖乎乎的小手遠遠便向十三伸過去。
十三聽見動靜才回過神,側頭一看竟是滔滔和仲針,凝重的面上才扯出一抹笑意,卻仍是驅不散眉間陰霾。他撂下筆,將仲針接在懷裡,湊在滔滔頰上一親,笑道,“你身子不方便,何必還要親自抱著他過來,吩咐丫頭來叫一聲兒也就是了。”
滔滔心中暗道,若丫頭叫你好使,我還會來麼?嘴上卻道,“左右我也是閒著。你也是,朝政雖忙,也要有勞有逸方好。”
十三點點頭,卻並無半分回後院的意思。皇上病重,這些日子朝廷上下局勢錯綜複雜,老七趁機內外奔走,籠絡人心,已是出盡風頭。他向來謹慎,雖暗地裡運籌帷幄,卻總覺已被老七搶佔先機,故而內心也是焦灼得緊。
他只顧著出神,不防備仲針忽然湊過來,張開沒牙的小嘴便向他腮上啃一口,塗了他一臉的口水不說,還好奇地用小胖手去摳他的鼻子嘴巴,弄的十三手忙腳亂。滔滔見狀,忍不住“噗嗤”一笑,抽出絹子來替他擦拭乾淨。
十三聞著滔滔袖中幽香,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心中被滿足和喜悅充盈。他忽然心中一動,凝神思量片刻,不多時便舒開眉頭,笑道,“走,咱們且先去用膳。”
滔滔見他不知想到何事,面上陰霾已盡散,眉眼彎彎,心情很好的樣子,不由也跟著高興起來,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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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隅中時分,十三鄭重換上朱紫官服,比照平日裡上朝時穿著,在楊守珍引導下進福寧殿侍疾。
他並未冒昧進寢殿,先在外間謹慎向楊守珍打聽皇上可醒著。
楊守珍心中明鏡兒一般,若皇上果有不測,這皇位要麼是七殿下的,要麼便是眼前這位十三殿下的,因此他哪敢怠慢,忙恭恭敬敬躬身回道,“官家晨起醒來嗽了一陣子,只些微用幾口參湯便又睡下,這一睡便到了現在。”說著打起簾子意欲將他讓進去。
內室一片靜謐,只能聽到皇上粗重不勻的喘息聲。十三垂下眼眸,心中飛快一動,皇上病重,這會子若只有自己在寢殿內,一旦他有不測,那弒君的罪名是無論如何也脫不掉,故他並未移動,只問道,“可曾有人來過?”
楊守珍想一想道,“稍早些七殿下來過,小人瞅著像是送來幾本奏章。因官家未醒,他等了約摸半個時辰便又去了。”說著眉頭微微皺起。
他這動作落在十三眼內,十三心知他定是也不滿老七此時還要以公務勞煩皇上,想了想又道,“娘娘可來過?”
楊守珍見問,猶豫片刻,左右瞧著無人,才輕輕搖搖頭,旋即便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做聲。十三不料皇后竟如此決絕,思忖片刻道,“我去後宮有諸多不便,還有勞楊都知去請娘娘來一趟福寧殿。”
楊守珍立刻面露難色,攤手道,“殿下,實在不是小人膽大推辭。小人已奉旨去過幾次,奈何娘娘只是不肯來,尊卑有別,小人也無計可施啊!”
十三見他面上勉強,不像是裝的,便道,“煩請楊都知再走一趟,就說我恭請她務必勞動鳳駕來一趟。”楊守珍見他語氣堅決,只得將拂塵甩回臂上,躬身道,“小人盡力。”
他靜靜候了約摸兩刻鐘,才見皇后扶著杜鵑的手進來。十三忙上前行過禮,道,“還請娘娘恕臣冒昧!”
皇后搖搖頭命他平身,猶豫片刻終是忍不住進了內室。
皇上此時依然躺在龍塌上,雙目緊闔,尚在昏睡。這幾日病下來,他已是疲態盡顯,一頭花白頭髮凌亂披在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