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姣好的眉頭忽地皺了起來,“這地位,不可能不與我們一道走的。何況湛國公府的一個外嫁女嫁的還是西北的總兵,不止是陛下,朝中的許多人也指著用她向邵風節換來點什麼呢。”
周祭酒說:“若是湛國公府要留下來,這干係太大,為父如何敢答應?但湛國公府的三千披甲士要兌換的,不過是徐佩東不驚動其他人的注意離開宮廷而已,這就是一樁小事了。”
周後目光閃了閃,不錯,如果只是將徐佩東放離宮廷,那真正是一樁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隨便舉一個例子,就說大家頃刻就要離開,湛國公府的老公爺乃是先帝時期都得用的將軍材料,反正一大家子都在這裡,先將徐佩東放回去,也不過是將人從一個窩裡挪到另一個窩裡而已——歸根到底,這兩個窩都在自己手上不是嗎?既然這樣,那便完全沒有叫湛國公府心生疙瘩的道理。
但她又想起了徐善然。
那天短短的交鋒之下,她對徐善然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現在任何與湛國公府相關的事情,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徐善然,想對方是不是又有了什麼陰謀詭計。
周祭酒還是瞭解自己的女兒的,他看著周後神色變換不定,略略一想,也多少想了個苗頭,他選了個方向問周後:“娘娘,老臣問上一句,如果拿住湛國公府的人真的對邵風節有重大的影響,那麼得利最多的是哪一位?”
周後不解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當然是陛下。”
“按說老臣不該說這句話,畢竟夫妻乃是一體,但陛下與娘娘是否真是一體呢?”
周後臉色微變:“父親,您……”
周祭酒便悄聲直言:“娘娘,太子也大了,是時候換個名號了。”
周後心髒狂跳,她本來停止顫抖的手再一次劇烈顫抖起來,拿著一旁的茶杯喝了好幾口茶,才將自己嗓子眼的咳嗽給壓下去:“這、這是父親您的意思還是?”
周祭酒看著周後,緩緩搖了下頭。
這是大半朝臣的意思。
自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明德帝在位三年都幹了什麼事情?先是陰謀詭計踏上皇位,接著大肆採選填充後宮,其中無數個耿直的大臣要他將注意暫且放到千瘡百孔的國家上來,有幾個說的,他就打死幾個。最後終於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而哪怕到了這個地步,明德帝又幹了什麼呢?
明德帝開始殺人。
宛如瘋子一般的殺人。
在這樣綱常混亂的時候,有多少人會拿著身家性命去容忍一個瘋子?哪怕這個瘋子目前還是國家的主人?
他們悄悄商議著,互相討論著,很快得出了一個框架之內最符合他們利益的結果。
正好明德帝近年身體越虛,已經不耐處理事務,而太子名分早定又年富力強,正是當仁不讓,手挽山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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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佩東悄無聲息地從宮廷裡回到湛國公府之中。
林世宣已死,朝中的大人各有各的思量,各有各的眼光落處,再無人發現徐善然的不對勁,也無人覺得有非將徐佩東留在宮中、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必要。
再接著就是浩浩蕩蕩的南狩隊伍的集合與出發。
跟著徐善然的很多人,包括寧舞鶴與何守,都覺得徐善然此刻應該要著手準備逃離的事項了,但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她忽然就像是真正的閨閣少女、豪門新婦那樣,一言一行都跟著父兄,連外男都不見幾次,毫無任何逾越之處。
如長龍一般的隊伍將京城遠遠地拋到了身後。
在離開京城的第一時刻,徐善然回頭望了一眼,看見城門緊緊閉合,城牆上計程車兵拿著武器,或者鬆鬆垮垮地站著,或者呆若木雞地站著,就和城市中所有的百姓一樣麻木。
這座城守不住了。
不管來的是紅日軍,還是邵勁的隊伍,還是其他任何一個號天王號大王的軍閥。
這座城都一定守不住了。
南狩的行進並不輕鬆,因為人員的冗雜,加上從上到下一抓一把的大人物,隊伍就註定不能像是急行軍那樣輕車從簡,而帶了很多不必要的東西。
比如說某個寵妃的梳妝匣,比如說某個貴婦的私房衣衫與首飾,還比如說某個文人墨客小心妥帖塞在箱子裡的前朝書畫。
但人多了,車子自然也多了。
一開始的兩天,眾人說說笑笑,也不算難熬。
而從第三天開始,前方突然出現了敵人的痕跡,整個隊伍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