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在他面前使勁晃了幾下,“剛剛在汽車站拿到的,喬小姐一點三十七分買了去水寨鎮的汽車票!”
買汽車票不帶證件的人沒幾個,隨便問了一下就有人說看見過這樣一個女人。
程惜看著這張單,上面有她娟秀的正楷字。胸口冷掉的血流一下子開始回溫。他跨上駕駛座就開著車走了,王司機追著跑了一陣,被他完全甩在身後。
波波折折,兜兜轉轉,王司機記起第一次看見喬忍,是在上海的一間高階會所外面,她手裡提著零食,言笑晏晏,說要等他家先生下來。
旁人哪裡想得到,這兩人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一個失了心流落在外,一個失了心四處尋找。
9
正是下午三點,或者四點。陽光把柏油路上的瀝青曬得融化,有些許的刺鼻氣味漂浮在燥熱的空氣中。
車站外是一條老舊的街道,喬忍身無分文,手裡緊緊攥著她的小畫冊,站在烈日下不知何去何從。
這裡有很多水果攤,人們的神情都很慵懶,她沿著街道毫無目的地往前走,從身體深處升起的飢餓感和口渴感催促著她的腳步。
在一家有不少顧客的下午茶店,喬忍停下來,站在門外,問一個服務員要杯水喝。女服務員給了她一個裝滿清水的一次性杯,守在門外,神色冷漠,打算看著她喝完離開,再進去。
喬忍喝完杯裡的水,試著問了一句:“能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女服務員打量著她,從穿著拖鞋的雙腳,到普通的牛仔褲,寬大不合身的黑色T裇,最後到散亂打結的長髮。她皺了皺眉,轉身去問站在前臺的經理。
喬忍站在門外耐心地等待著,她也不願意這樣,她為自己身無分文感到愧疚。
服務員回來時,給她指了洗手間的方向,眉頭緊皺地說:“你儘快。”然後再也沒看她一眼。
餐廳裡的有人抬頭看了一下她這個窘迫的不速之客,喬忍進了洗手間,掬了把清水洗了下臉。鏡子裡的女人連她自己都認不太出來,一頭披散著的長髮又亂又散,打著結還乾枯不成樣子。臉頰似乎太瘦了,顴骨都顯示出來了。
喬忍撩開T裇,低頭看著自己腹部的傷口,那裡本來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但因為天氣熱的緣故,竟然開始發炎,傷口周圍的皮已經開始泛白,如果不處理,很快就會有氣味產生。
餐廳裡的人喝著下午茶,小聲交談著,氛圍很是悠閒,直到喬忍問了一句:“有人願意借我一把梳子嗎?”
餐廳的經理趕緊過來讓她去看牆壁上張貼的警示:禁止乞討。
服務員讓她趕緊離開,人們都相當有默契地低頭用著餐點,並不多看她。喬忍也知道這些人在替她感到尷尬,她咬了咬唇,站在那裡,低聲再問了一句:“有人可以幫忙清理一下傷口嗎?”
服務員非常不悅地要把她推出去,角落裡有一個老年男人站起來,他可能是退休的醫生,出於職業的本能,走過來問她哪裡受傷了。
喬忍把衣服輕輕撩開一角,腹部泛白的槍傷傷口引來人們的注意,他們紛紛走過來把她圍住,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
黑色賓利從車站開始緩緩行駛著,程惜留意著每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骨節分明的十指緊緊握著方向盤,生怕自己一個眼花就錯過了她的身影。
車子駛過下午茶餐廳,幾秒鐘之後又退回來。
他看著餐廳裡聚整合一圈的人們,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內心升騰而起。
“……我不知道,它們有時候會把我疼醒,有時候又彷彿不存在一樣。”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卻像這世上最重的石頭一樣砸在他的心上。程惜忘了自己有沒有關車門,反正他在餐廳門前的階梯處踉蹌了一下。
嘰嘰喳喳的人群被他撥開,程惜看見了低著頭站在人群中央的喬忍,她嘴裡還在說著什麼,突然被人拉進懷裡。
緊緊摟住她瘦弱的身體,程惜全身都止不住戰慄起來,修長五指攬住她的腦袋,他眼圈發紅。
周圍的客人不知道什麼情況,漸漸都散去,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繼續用眼角餘光看著他們,抱在一起站在餐廳中間的兩個人。
喬忍艱難地舉起手中的畫冊,越過他的肩膀翻開畫冊確認了幾眼。
她笑著去看程惜,把畫冊舉到他面前,說:“征程的程,惜取的惜?”
程惜看著她朝氣純真的笑容,彷彿不曾受過任何傷那般。下巴抵在她尖瘦的肩膀上,眼淚突然就從眼眶裡掉下來,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