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我的!是我的!你這個瘋子!還給我!”
場面亂起來了,領頭的護士讓人去捉住喬忍,“把她關在房間。”
“放開我,我沒瘋!”喬忍被他們拖著往大廳出口去,腳下的地板光滑得讓人無從停留,內心的絕望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我沒瘋,你們憑什麼關我!我沒瘋!”
其中一個保安不知怎地被絆了一下,身體往前趔趄而去,喬忍趁機掙脫,往回跑。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拿回那個小冊子,但她感覺那個小冊子就是自己的命,不能丟。
“接著!”畫冊在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弧度,喬忍伸手接住它。她看了一眼站在前面十幾步之遙的中年男人,是他把畫冊丟給了她。
國字臉,劍眉星目,左臉頰一顆黑痣。歲月的洪流沒有在他臉上刻出一點痕跡,還跟十年前離開時一樣英俊。
“爸……?”
她覺得這世界被捅出了一個大洞,她慌得彎下腰來不知如何是好。
那男人慈祥安靜地看著她,突然間詭異地笑了。她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她看見他的唇形,他在說——罪人。
罪人。
喬忍全身戰慄,腳下生了風一般轉身逃。她想知道出口在哪裡,她不要留在這裡。
“愣著做什麼!把她抓回來!”
身後的腳步聲在長廊裡迴響,大概有不少人在追她,面前轉角處有一個狹小的視窗,她看都沒看,爬上去縱身就跳。
幸好只是兩層樓的高度,喬忍聽見了從自己腳骨處傳出的清脆聲響,但她來不及去感覺痛,看見路就跑,一刻也不敢停。
風聲烈烈,朝陽正緩緩升起,一切看起來都很明媚。可是她的心中只有那個黑夜,沒有風的黑夜。
“走,跟我到警察局自首!你不去,頌頌怎麼安息!”父親反剪著她的雙手把她推出家門。
“你這是做什麼!局裡都沒定案,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母親拖著她的身子往回拉。
“你走開!兇手就是她!殺自己的親生弟弟,還有什麼資格做我女兒!”
她那時啊,什麼感覺都有,但最真實的是身體的痛感,被父母雙親拉扯撕裂的痛感。
十年前的她,第一次去到警察局,站都沒法站,渾身發抖地蹲在桌腳邊。
警察叔叔的聲音很輕很輕,他說:“你女兒現在只是嫌疑犯,而且未成年……”
那時候,她覺得這個警察的聲音比父親的聲音好聽無數倍。
罪人。
讓她忘記好不好?這樣記在腦海裡真叫人不知所措,清晰得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4
正午的陽光很是刺眼,沿途的景大半是蒼涼無聲的,司機安靜地開著車,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聽從吩咐把車速提到最快。
長指在唇邊顫抖,此時的程惜後悔到想讓時光倒流。
再來一遍,他不會把她一個人放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程惜,你到底會不會愛人?
沒有什麼陰差陽錯,沒有什麼身不由己,也沒有什麼都是為了她,他承認是他自己不知道怎麼去愛。
腿上攤開的黑色日記本是喬母拿給他的、喬忍唯一一本沒有鎖在抽屜的日記本。
他讀完了,從她的十七歲,到她的十八歲。
她的每一條日記都簡短到只有一兩句話,而且天氣那一欄全都是陰天。這些片段大半是晦澀與絕望、壓抑與雜亂。就好像活著這件事,於她而言是頂頂困難的事。
但越到後來,她記日記的間隔變得越來越長,內容也不再是那種艱深到別人完全看不懂的句子,並且開始出現他的身影。
秋,九月十五,陰天——征程的程,惜取的惜。
秋,九月三十號,陰天——他的笑讓我覺得自己完整起來。
冬,十月二十九號,陰天——“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沒想到,有生之年我也有機會說出這句話。
冬,十二月五號,陰天——上帝啊,我是不是得救了?
冬,一月十七號,陰天——是否真的有幸福?是否我也可以觸碰到?
春,三月二號,陰天——它好像被我打敗了,我不是神經病,我想正常地活著。
春,六月七號,陰天——聽著,我願意幸福。
她的日記停在他參加高考那天。程惜突然發現,所有細微的東西都可以串起來了——如果假設是他的出現讓她擺脫抑鬱的話。
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