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產業結構翻天覆地變化之前,飄蕩
在拉薩的“拉漂們”的簡單快樂狀態,承載了太多奇妙
的回憶。後來我看《詩經》,在《蜉蝣》篇裡寫道: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麻衣如雪,於我歸息……但這
個酒吧後來沒有了。
當時酒吧的內部裝修也是我們弄的,我們兩個流
浪歌手真的沒錢,問人家賒了顏料,把整個酒吧刷成
了西紅柿炒雞蛋的顏色,黃一塊紅一塊的。後來,我
又賒了點兒墨汁,我大學學油畫專業,還算會畫畫,
就用了兩天的時間,把整個酒吧牆上全畫滿了畫,裝
修效果還不錯。
我們是第三代“拉漂”,我在一面牆上畫滿了那個
時期拉薩的“拉漂們”。畫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火
車開通以後,拉薩就再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拉漂”了。
酒吧剛開業的頭一天,我們沒錢進酒水。大家過
來看我們,可也都很窮,他們每個人就抱一箱拉薩啤
酒過來,我們總共攢了二三十箱拉薩啤酒。開業賣
酒,我們就靠那些拉啤在賣。那時,大家就想做一個
比較純粹的酒吧,也不單為了掙錢,就想給流浪歌手
們提供一個落腳平臺,所以打出了一個招牌:只要你
是流浪歌手,流浪到了藏地,我們管吃管住。所以後
來就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歌手比客人還要多。最
多的時候,有七個歌手七把吉他,只有兩三個客人。
大家總是要吃飯啊,怎麼辦?那就跑到街上賣唱去。
後來,我發現每天賣唱掙的錢,好像比酒吧掙的錢要
多一些。
那個時期,有很多人專門過來投奔我們,浮游
吧,這個拉薩的小酒吧,也迎來了流浪歌手大本營根
據地的第三位主人,趙雷。
趙雷那時在後海銀錠橋唱歌。他揹著一把吉他跑
到拉薩做我們的合夥人,然後跟著我們一起在街頭賣
唱。我那時聽他唱歌,驚為天人。
那時,我們跟人搶生意,右手邊經常是一堆安多
的喇嘛們,他們在唸經,人家給他們佈施。我們就坐
在他們旁邊,因為別的地方城管會管。我們在旁邊唱
我們的歌,大家有時候會較勁兒,每當我們這邊有人
放下了一塊錢大票的時候—那時拉薩是不認鋼鏰兒
的,非常流行一毛一毛錢。如果那時有人給我們放一
塊錢的話—右手邊的大德們會微笑著把唸經的速度突
然加快:那摩赫拉達拉哆啦呀葉……(大悲咒)。而
我們也會換一首更快的歌,比著唱。很有意思的是,
我們後來和安多喇嘛們玩得挺好。
當年我對趙雷說:“趙雷,你這麼好的嗓子,這
麼好的創作能力,這輩子如果被埋沒太可惜
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從當下來看,他果真被埋
沒了。
浮游吧倒閉以後,趙雷一路流浪去了麗江,他下
定決心排除萬難,要在麗江重新支起“浮游吧”這塊招
牌……後來,他所有的錢被人騙光了,一路流浪回到
了北京。再後來,他迫於生計“墮落”了,他去參加了
快樂男生的選拔,進了總決賽二十強。
在我來看,他一個流浪歌手出身,經過了那麼強
的市場驗證,他唱的歌讓那麼多在路上的人真心喜
愛,趙雷不紅,天理難容。但他終歸還是要輸,因為
他長得不是偶像派,他輸給了這個浮躁的時代。他現
在的生活依然很艱難,很多時候甚至要繼續當流浪歌
手,但他自己並不是多麼在乎。只要還有民謠音樂,
就能讓他有內心強大的力量。
成子是另一個流浪歌手,當時我們一起在拉薩賣
唱。
他跟我一同經歷過一點兒生死。
有一天,我們在拉薩街頭賣唱,那天生意非常不
好,大約是中秋節前,下著小雨,冷冷的冰雨在臉上
胡亂地拍—很冷。這時有一輛獵豹汽車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