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凜然。
謝衣提刀指著它,道聲“賜教”,飛速朝它撲去。
妖物咆哮一聲,挺身迎擊!
刀鋒凜凜,妖氣勃然,交錯的身影在冷月下騰挪,法術神光不時破開戰局,又飛快地轟擊到一起,熱血似乎正在沸騰,生命在激戰中燃燒。四下裡是那樣靜,卻又那樣喧囂,唯有天頂明月默默無語,看著這勢均力敵的死戰。
謝衣心裡漸漸起了怒意,並非僅來源於對這妖物的厭棄和憎惡,更來自於方才縈繞心頭的回憶——除開妖氣外,這妖物身上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力量,令他想起當年與沈夜探討魔氣時的情形。
那幾乎是兩人間最冷淡,最疏離,最焦心如焚,卻又淡漠如霜的一場對話,每次想起它,都讓謝衣感到隱隱痛楚與無邊的傷感。
他寧可和沈夜爭吵,寧可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彼此據理力爭,鬧個天翻地覆,也不希望冷淡有禮,卻藏起對彼此的真心。
這怪物身上的力量……讓自己想起那天。
那天他們在討論魔氣,討論魔化對人體的影響,還有可能的後果。
他告訴沈夜,若按照自己推斷,魔化當是一個不可逆的汙染過程,越依賴它所帶來的力量提升,魔化的次數越多,就越容易被魔氣徹底控制,從心智到記憶,都逐漸被魔域的力量所佔有,徹底淪為它的僕役。
若靈力高絕,應帶可抵抗一陣,但大部分人顯然不具備真正與魔氣抗衡的能力。
他將自己的猜測完完整整告訴了沈夜,在那一刻他還期盼著,期盼師尊聽到這危險的評估後,會改變那個決定——若沈夜願意中止烈山部與礪罌前途叵測的合作,不讓神裔與魔同流合汙,不奪取下界無辜者的性命來自救,那麼,即便謝衣變成被魔氣玷汙的怪物,他也心甘情願。
可是沈夜並沒有那樣決定,他什麼也沒說,甚至沒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半點猶豫和為難,像一尊冷酷的雕像,斬斷所有情感,封閉所有思維脈絡,孤獨沉淪在他深沉的心海里,最後對自己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謝衣記得很清楚,聽到那句話時,心裡突然一片冰涼。
次日,瞳私下裡告訴他,沈夜認同魔物具有狼子野心,將魔氣給予烈山部人,絕不只是想幫助族人能在下界生存,甚至不只滿足於汲取下界七情為供養,興許還有更多更深遠的目的,對此不得不防。
是嗎……
謝衣沉默,感覺胸膛上的溫度一點點恢復,最後長舒口氣。
師尊終究是師尊,即便與自己有不可調和的分歧,依然沒有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陌生人。
……
“謝偃師,我的力量如何?!”
妖物已陶醉於戰鬥的快慰,勢如瘋虎,攻來時厲聲大笑,濃稠的血腥味在它身周彌散,邪惡的力量縈繞在它猙獰頭角。
謝衣沒有回答,凝神感知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再次確定這股力量同魔氣有相似之處。
對了,這妖物……昔年那老婦人說是上古汲取天地造化而生的,對麼?所以它身上蘊藏著的,乃是極古老之時殘留的能量,莫非……莫非是混沌初開時殘留的濁氣?
那些濁氣,便是魔氣的鼻祖。
要當真如此,興許事情就麻煩了。
腦中靈光一閃,謝衣突然想起來,昔年那婦人同自己說到此事時,曾提到一句“若大勢不好,便可能破封印而出……”
大勢……難道如今便是這大勢將臨之時?!
魔域不動聲色的入侵,看來已到了快爆發的時刻了!
心頭一凜,謝衣突感脊樑上竄過一陣恐懼,那妖物似察覺到他微妙的思緒變化,又高聲嘶吼著撲了上來,濁惡法力驟然放大,想趁他分神之際取他性命。
謝衣無暇往深處想,閃身而避,然而終究遲了剎那,妖物巨爪已到身前。就在此刻,妖物利爪陡然暴漲,直如幾柄彎刀,一舉劃破謝衣外衫,眼見著就要刺穿皮肉,透體而出!
唔?!
謝衣雙眉緊鎖,目光森寒,電光火石間已透析對方陰謀,周身靈力瞬間暴漲,如飛瀑,如旭日,威力強橫,氣勢如虹,硬生生逼退了已同身軀相貼的巨爪,同時急速後退,毫髮無傷地閃過這堪稱致命一擊,飛身落在兩丈開外。
白色外袍隨夜風飄揚,半幅衣襟已碎裂。謝衣往身上瞥一眼,乾脆將外袍扯下,露出底下的黑衣勁裝——流月城中冷峭寡言的暗殺者,此刻正傲立於月光中。
面色如霜,沉穩而冰冷,唇角卻微微翹起來,顯出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