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謊……你早就對朵朵沒有感情了……你為什麼要裝成一副還很愛她的樣子出來呢?”
“你憑什麼說我對她沒有感情了?你再這樣鬧下去我真的要翻臉了,青苗!”
“……只是憑我的感覺。”
他沒有再搭腔。
“羅帥,你為什麼特地來我這裡?”
“因為電話裡你在哭。”他拿了張面巾紙給我:“現在也是。”
“你用不著騙我,我知道,你其實不用在我面前裝樣子。”
“我還是得照顧她,你知道,她已經沒有親人了。”
那天晚上,羅帥在我家過夜。
第二天一早,他已經先走了,我穿上衣服,然後出了門。
我來到水族館時,已經過了開店的時間,但羅帥還沒有開門營業,這讓我有點納悶兒,於是我掏出鑰匙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店裡很暗,只有水族箱的冷光燈還亮著,我看到後頭門簾裡有人,顯然羅帥在裡面,於是我走過去,想問他為什麼這麼晚還沒開門。
但一掀開門簾,我就愣住了。
輪椅斜倒在一邊,地上滿是血跡,朵朵的長髮浸泡在血泊裡,而她的頸上有一道長長的切口,此時已經泛白。
我怔怔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羅帥,他的臉上身上都是朵朵的血,而他的手上則拿著一把沾滿血的刀。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我,說了一句話:“青苗,你說的對,我已經不再愛她了。”
這次,他頭上的金字塔沒有再膨脹。
4
我看到那女人喉嚨上被割了一刀,像個壞掉的洋娃娃一樣倒臥在血泊裡。那個殺死她的男人握著刀朝我走來,我感到一陣暈眩,倒了下去,而在失去意識前我感到我被抱在一個寬厚的臂彎裡,是那個朝我走來的傢伙。
我昏倒在羅帥的懷裡,在我以為原本應該被鮮血染紅的圍裙上,我沒有感到任何粘溼的觸感。
沒有血的味道,沒有屍體,沒有那個叫朵朵的女人,沒有人被殺。
一切都像夢。
當我醒來時,我聞到一種熟悉的氣味,我不需確認就知道這是羅帥的房間,因為我很清楚他被單的氣味,以及留在他枕頭上頭髮的味道。
我爬起身,覺得頭有點暈,我在床頭摸到我的黑框眼鏡,我戴上它,走出房門。
我走下樓梯,樓下沒有輪椅,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那真的只是夢嗎?我不敢肯定。我走到門簾後,掀開簾子,看見羅帥在店裡,手中拿著小撈網。
“羅帥!”我出聲輕喚。
他回過頭:“青苗,你醒了?”他立刻走到我面前:“你突然就昏倒了,怎麼回事?又發作了嗎?”
我這才想起來,我其實一直有精神方面的毛病,雖然不嚴重,但需要藥物控制,而我已經好久沒碰過那些藥丸了。
“抱歉……我沒有按時吃藥。”我說。
他摸了摸我的頭髮:“幸好我這還有一些你的藥,你要現在吃嗎?”
“嗯。”我點點頭,看他走到後面去,當他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包藥跟一杯水。
我就著水把藥丸吞了下去,他看著我喝下那杯水,然後接過杯子,含住我溼潤的嘴唇。我站在那裡,感覺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店裡不能放著不管。”我說。
“現在是午休時間。”
午休時間……我昏迷了一上午?
然後我們便躺倒在門簾後的沙發上。
5
我這病已經很久了,但羅帥沒有丟下我不管,他悉心地照顧我,讓我待在他身邊。
他對我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愧疚的地步,我沒有什麼能給他的(除了那方面),我寧可希望他要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女孩,例如朵朵。後來朵朵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我便開始害怕寂寞,我怕被丟下獨自一人,所以就有了朝陽。
但我還是想要他,所以朵朵跟朝陽都得死。
很多時候我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我所想象出來的,真實的人和事物總是與虛幻的那些混在一起。我知道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但我仍然儘可能不去服藥,因為活在這種半夢半醒的世界裡會讓我比較安心。
我怕有一天我醒過來,會發現羅帥其實也是我虛構出的人物。
小時候我常常會虛構出我的幻想朋友,想象我們一起玩得很快樂,起初我只是自欺欺人,但是久了,我就發現我真的能看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