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望著她,那種感覺……無法表達,怪怪的,有一點驚奇有一些敬佩,這個姑娘讓我始終處於一種疑問中。
經過了幾聲狗叫。幾垛麥秸和幾座豬圈,她說到家了,領著我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還沒進門我呆了,青磚碧瓦,高簷翹脊,是從前鎮上大地主王卓民的大宅!我還記得牆角那個填滿了柴草的酒窯,那是一個地道,底下巷道交錯,直通東山,抗戰爭時期日軍一掃蕩全鎮人都鑽進去避難。我娘說我就是在這裡面出生的。1945年日本人掃蕩,她正懷著我,大腹便便,自家地道口太窄,進不去,我爹跑來央求王卓民,才從這個酒窯裡進去了
“你……你住在這裡!”我問。
“是呀!”她笑了笑,“這裡挺好的,夏天很涼快。”
我苦笑不已,也只有他們這種外地遷來的右派鎮子裡才會讓他們住到這兒,因為解放前王氏一家九口就吊死在個大屋裡。
鎮上忽然響起了吵鬧聲,像群鳥振翅,像風過樹林,聲音越來越響,我清楚地聽見了人們的說笑。人們都回來了!被人看見我在右派家裡可是大大的不好。我匆匆道了個別,轉身從後門溜了出去,偶一回頭,她還在呆呆地望著我,似乎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走。
各街各巷,一瞬間湧滿了人,一瞬間又消失個乾乾淨淨,全是一幫老人、婦女和孩子,攙著,拉著,抱著。人人都是悴不堪,疲憊不已,然而神情卻很興奮,落日的紅光映上他們的臉孔,似乎在充血。
“叮——”手機尖銳的鈴聲在李澳中耳邊彷彿爆炸般響起,將他從迷亂的閱讀中驚醒,茫然地握著筆記本,彷彿自己正置身於筆記所描述的那種情景中,直到手機鈴聲接連響起,直到耳邊重又聽見被宰殺的鴨鵝的慘叫聲,直到腐爛的菜葉味兒湧入他的鼻息,他這才醒覺。呆怔片刻,他有些不解,這本筆記並沒有描述什麼重要的東西,於富貴幹嗎把它藏在保險櫃裡?這個白長華和林茵難道和於富貴有什麼關係?不過他記載的是神農鎮的事情倒是確鑿無疑的。
手機鈴聲執拗地響著,李澳中看了看顯示屏,是烏明清打來的。一接聽,烏明清就在話筒裡哇哇大叫:“老李,出大事啦,香城大酒店新進的一批裝置被盜了!你快回來吧!”
“你是一把手,處理這事還不容易,上報局裡不就行了。”李澳中絲毫不感興趣。
“唉!唉!”烏明清結結巴巴,“問題……問題是這裝置……咳,真他媽的,沒法兒提。”
李澳中好奇了:“到底什麼裝置,讓你愁成這樣子?”
“一批……機器。”
“機器?”李澳中皺起了眉頭,“酒店需要什麼機器?抽油煙機?洗碗機?”
“不是不是。”烏明清匆匆的說,“電話裡講不清楚,你回來咱們詳細說。賈鎮長、劉書記和香城大酒店的馮世貴都在我這兒,快點兒啊!”說完也不待李澳中回答,啪地掛了電話。
李澳中捏著手機愣了片刻,把筆記本塞進公文包,回到住宅樓下,驅車返回派出所。
第三章 沒有敵人的戰爭
1
烏明清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一顆大頭縮在濃濃的煙霧中,菸灰缸裡插滿了菸蒂,一見李澳中進來,精神立刻大振:“澳中,你可算來了!一整天了,愁得我沒好好喝一頓酒!”
“到底什麼事兒?那是什麼機器?”
“機器的事情慢慢再說。”烏明清拋過一串鑰匙,“這是中午賈鎮長送過來的。三室兩廳,一百二十平方,三樓,在流水花園,位置相當不錯,比我那套強多了。”
李澳中盯著鑰匙沒動:“那是什麼機器?”
烏明清沉默了,點上一支菸,拋給李澳中一支,緩緩地說:“捲菸機。十臺捲菸機……還有八臺接嘴機。”
“說明白點兒。”李澳中不動聲色,淡淡地說,“是製假捲菸機吧?香城大酒店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烏明清怔了怔,忽然大大咧咧一擺手:“老弟,咱們的職責就是破案,保護一方平安,至於他怎麼有,用來幹什麼就不在咱們的職責範圍內了。神農鎮還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劉書記和賈鎮長親自過來打了招呼,一定要破案,而且儘量低調。這案子,你老弟挑了吧!”
“有些事情我很不明白。”李澳中望著那串鑰匙笑了笑。鑰匙攤在桌面上,十二把,金色的,反射著午後的陽光熠熠生輝。李澳中忽然覺得那是一攤金色的狗屎:“老烏,咱們是警察,什麼警察職責之類的我就不說你也知道,當然,畢竟身在神農鎮,全鎮乃至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