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賣斷流了。而不是像陸友財那樣,想獨自到外面接觸一下外面的世界,不想繼續趴在他大哥的羽翼下。
離水洞村幾十裡外的六里鋪村,夜色的加濃,讓這裡也漸漸的安靜下來。整個村子都陷入沉睡。何大妞擦乾泡得發白發脹的雙手,合衣躺到鍋灶邊的一個草堆上。她實在是太累了,只躺下一息的功夫就傳出輕微的鼾聲。
半夜方睡,第二天一早,幾乎和第一聲公雞的鳴叫聲同時,何大妞又起了“床”。屋外天依舊矇矇黑著,只東方透出一絲魚肚白。
一個人做著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的早飯。飯做到一半,一個小腳老太太進來了。兩隻眼睛跟探照燈一樣掃視一遍,然後就出去了。
這是檢查兼監視,讓她不要偷懶,不要偷吃的。
等早飯做好,因為爐灶散出來的熱氣和勞累熱出的汗水,把衣服都汗溼溻透了。一隻手把一縷落下來的溼漉漉的頭髮抿到耳後。一隻手扶著累得快斷掉的後腰,倚在平日充做床鋪的草堆上稍作歇息。
小腳老太太又進來。看到何大妞坐在草堆上歇息,黑著一張臉,抄起手邊的鍋拍劈頭蓋臉打過去。邊打邊喝罵:“賤皮子,就能懶死你了,一眼看不到就偷懶,打死你個懶貨……。”
何大妞看到她進來時候,就想起來的。卻因為太累了,一下子沒站起來。只能蜷縮成一團,任由鍋拍一下下落在身上。直到老太婆打累了,氣消了,才算完。
因為“偷懶”被逮了一個正著,早飯照例是沒得吃了,被趕出去挑水。
井沿邊一戶人家,那家的女人看著她瘦弱的身影挑著扁擔過去,額頭上一片青紫,耳後一條血凌子。嘆息一聲,回頭問她家男人:“哎,你不是說有人跟你打聽程瘸子的童養媳嗎?後來怎麼說的?怎麼到這會了還沒有人來找她?”
男人手上編著藤條筐,頭也沒抬,回答她:“可能人家要找的不是她,那兩人前些日子走了,行李捲都帶走了。”
女人抬高聲音:“什麼?走了?怎麼沒聽你說過?”男人被她的高音嚇得手一抖,被藤條的邊緣劃了個血口子。惱怒的衝那女人道:“老婆子,你詐唬什麼?”
女人也不幹示弱,也吼上了:“就跟我們娘們幾個有膽,你也跟西院的厲害一個我看看。”女人的這句話許是男人的一個短兒。聽她這麼一說,立馬跟漏氣了一樣,坐回凳子上。手都不敢包紮,低頭繼續編他的筐去了。
女人依舊不依不饒,眼淚汪汪的掉,鼻涕都流出來了。一邊醒著鼻涕,一邊對著西邊隔壁的院子叫罵:“疼誰的孩子就單死誰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人疼自有老天疼,讓你們一個個都死成絕戶,讓你個死老太婆臭了沒人理,死了都沒人埋,放屋裡擱化了,臭屋裡。”
隔壁院子以前住著她的婆婆跟大伯子一家。大伯子一家接連不斷遭遇橫禍,成年的孩子接連死去。死得只剩一個獨苗小孫子。
找了神漢幫看了,說是家宅安的方位對子嗣有礙。嚇得連改方位都不願意了,直接拔了新宅子搬走了。只把老頭老太婆留在這個院子裡。
老太婆癱瘓在床,老頭抱著頭坐在門檻上唉聲嘆氣,聽著她在這邊院子裡叫罵。
老太婆說話不清楚,一說話還啦啦的口水。都這樣,還在跟她對罵:“你個養野漢子的,讓我兒休了你。”可惜口舌不利索,叫的是挺大聲,但別人聽來就只是“啊啊嗚嗚”的,並不能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左鄰右舍對這種三不五日就要上演一回的情行已經麻木了,也沒太有人圍觀。只是路過挑水的人駐足看上一會。
有人納悶:“這一大早的,怎麼又罵上了?”就有人朝何大妞努努嘴,跟他耳語:“呶,程瘸子的童養媳又捱打了唄。”
六里鋪村婦孺皆知,程瘸子的童養媳婦只要一捱打,楚老三媳婦就跟捱打的是她親閨女一樣抓心撓肝的難受,要跟她婆婆大戰三百回合。
要是尋常人家媳婦這麼罵婆婆,早被周圍人的口水噴死了。楚家卻是特例,楚老三媳婦有點瘋病。
楚老三早年也被徵了壯丁。走的時候留下媳婦和一對兒女。他家大閨女也叫大妞。此地沒有給女娃子起名字的習俗。都是順口叫大妞大妮。可以說十個女娃子裡有一大半都叫這個名字。
跟何小東他們不同,楚老三走的時候,是徵的民夫而不是當兵。六里鋪村當初是抗日前沿。著名的臺兒莊戰役就發生在這一帶。
戰爭爆發需要大量的民夫去挖壕溝和抬擔架。從附近的村鎮裡徵去了許多的人。還有許多的熱血青年,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