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一陣陰風吹來,涼意侵體而來,睜開眼來正要叫人,可剛一轉頭,卻驚然發現,眼前正對著一顆人頭。嚇的立時就要尖叫,卻發現張開嘴來,竟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坐起身來一看,大床四側竟被擺滿了一個個的人頭。每一個人頭下還都壓了一幅畫,寥寥幾筆,畫出的卻正是當年那些因為參與苗疆紅花之事,被自己打發到他鄉隱姓埋名的人。
張貴妃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又做噩夢了,二十年來,這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噩夢了。太醫院的御醫換了無數,無數的湯藥灌了下去,卻總不過少做幾回罷了。
可隨即便又發現,此番與往常的不同之處,以往做這樣的噩夢裡,自己總是竭盡全力的想睜開眼來,卻又如何也睜不開眼,而現在,自己卻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睜著眼呢。勉強乍著膽子伸手去抓了一下,床邊的那顆人頭,乾枯的頭髮,枯黃失水的麵皮,頸項處糊著厚厚的刺鼻藥物,一鬆手後,那顆人頭骨碌一下掉在了地上。
張貴妃更加花容失色,因為她清楚的明白過來,這是比噩夢更可怕的現實。嫡公主回來了,嫡公主回來報仇了,只怕白天的那些情景才是夢。
張貴妃從最初太子府裡一個小小的舞女,一步步坐到今日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張貴妃的腦子一向轉的很快,也清楚的很,此刻的她十分的明白,嫡公主此刻應該就是暗處看著她,她不想,不願,更不敢讓自己落入嫡公主的手中。她不想死,更不想不死不活。從極小的時候,聽說過漢朝戚夫人的故事後,她就在嚇的心驚膽顫之餘暗想,戚夫人為何不在初始被下獄時就早早自盡。更何況此刻若是自己落入嫡公主手中,更會成為嫡公主威脅昉兒的最大棋子。極快的分析出了眼前的形式,張貴妃一臉無措的雙手合在了一起。在她的右手間,那枚晝夜不離身的戒指裡面一直都暗藏了一根見血封喉的毒針,她知道嫡公主的身手很快,可她需要的只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左手指微不可查的轉動了戒指上面小小的機關,而後輕輕按動。指間微微一麻,張貴妃知道自己成功了。而後露出了譏諷的勝利的微笑。
而藏身暗處的小狼,一見張貴妃此刻露出這樣的微笑,立知不妙,立時縱身上前。卻聽張貴妃堅難而又得意的說道:“你輸了。”而後雙目一閉,就此氣絕。
小狼伸手在她頸中大動脈處一搭,知道她已然氣絕,回身就走。而今她大仇已報,要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殺了這麼多人,這當不知多少人想要殺自己報仇呢。尤其那餘火蓮更不是吃素唸佛的主。別看他成天沒事救這個,幫那個,真惹到他頭上,他比誰都狠得下心,下得了手。自己答應過展顥,不殺餘火蓮的,所以能避還是避開為好。
半夜時分,景泰宮中鳳儀女官小拉,到底放心不下,提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到內房去看睡夢中的張貴妃。
一路進去,便聞見一股刺鼻的辛辣的藥味,藉著昏暗的燈光,更是遠遠的覺出張貴妃床上異與往日,黑影斑駁。便急忙回身點亮了屋內粗如兒臂的大蜡燭。
而後再一轉頭,才瞧見在紫檀木的雕鳳大床上四周圍著密密麻麻的一圈人頭,而正中張貴妃兩目微閉面帶微笑半躲半依在床上,這一下,只嚇得小拉手腳痠軟的癱倒在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勉力了吸了幾口氣,乍著膽子走上前去,在張貴妃鼻一下探,早已是鼻息全無。
小拉見事之詭異,聞所未聞,當下穩了穩心神,轉身吹息了大蜡燭。又提了琉璃宮燈如來時一般退出。只是這次她沒有回自己的房中去,而是出了景泰宮,竟自往皇后的寢宮宣仁宮走去。今夜皇帝歇在皇后的宣仁宮中。
叩開響了宣仁宮的內門後,裡面承值太監的甚是不滿的問道:“誰啊?”
小拉回道:“景泰宮小拉有急事要面稟聖上,求公公通報!”
那名太監聽了譏笑道:“新鮮,一個從四品小女官,竟敢鬧事鬧到宣仁宮裡,你活的不耐煩了。”
小拉只得強壓了心中的焦急無奈的說道:“公公是明白人,如果這當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奴婢敢深夜前來嗎?”
那名太監,仍是說道:“憑你景泰宮天大的事,也等明天皇上下朝後再說吧!”
小拉心中又急又慌,哪有心思與他鬥這閒氣,當下高聲呼道:“聖上,小拉有急事面稟聖上!聖上,聖上!小拉有急事面稟聖上。”
這宣仁宮總共也沒多大,小拉這麼一高呼,內裡的皇帝自然聽到了,門口那名承值太監可嚇的臉都變了色,一面慌慌起身,口中叫道:“驚了聖駕,你吃罪的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