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左右,護士長斟酌語句小心翼翼地啟齒問道。一聽她提起殯葬公司,早苗就有些不快。
“我委託了一家叫空倉殯葬的公司。”早苗特意若無其事般的回答。
“是‘空無一物的倉庫’的空倉嗎?”
“嗯,是的。”
“是嗎……果真如此……”
護士長馬上愁容滿面,早苗見狀有點生氣,總感覺自己不會喜歡她接下來會說的話。
她想起空倉殯葬的那些人:八島、全力幫助支援的年輕男子、浦井。雖然人手不多,但他們切實完成了自己的要求,對此她只能說是感激不盡,沒有絲毫的不滿。索尼婭天才的技術,更是給自己帶來了莫大的安慰。
“這有什麼問題嗎?”早苗強勢反問。
“也不是,我只是有些地方很擔心。”
或許是注意到讓早苗不快了,護士長伏下目光。但,只是幾秒後,她又恢復了堅定的態度。只有意志堅定的人才能如此自持,不愧是管理那麼多護士的護士長。
“我也知道問您這些有點失禮,可是百合香真的火化了嗎?”
早苗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完全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當然火化了,百合香的骨灰就在那兒啊。”
“這我知道。我想問的是,那裡面是否真的是百合香的骨灰?”
“我不懂你要說的是什麼。”
早苗望著臨時佛壇上的白色包裹回答。與此同時,那前面的一根火柴梗長的黑色小棒莫名地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是一根直徑五毫米的螺絲。
“請您稍安勿躁,聽我說下去。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護士長啜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水,悠悠道來。
“請您諒解,我告訴您這些事並無他意。希望你不要把它當作一個護士說的話,而是當作朋友說的話來聽。”
做好充分的鋪墊,護士長說起了故事。早苗本能地不想聽,因為這個人表情如此嚴肅,說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在R市的醫院上班,剛生了第二個孩子,正為了兼顧孩子和工作而疲於奔命。那時醫院裡來了個23歲的女患者。就叫她良子吧……她身材很好,長得像女明星那樣漂亮。”
護士長的視線掠過坐在面前的早苗,想起往日時光,陷入了過往的回憶。
“她父親是當地頗負盛名的富豪。這種事其實並不少見,她與父母不合離家出走,隨心所欲地過日子。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她和一個素行不良的男人來往密切,還在後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刺了一朵玫瑰花。”
早苗心想,這一定是她對父母無聊的反抗吧。對於到了叛逆期卻沒有父母可反抗的自己來說,良子是令人羨慕的。
“她生了什麼病?”
“胃癌。來我們醫院時,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肺,病情非常危急。雖然也做了手術,但為時已晚,結果過了不到半年她就過世了。您也知道,年輕人的病發作起來是很快的。”
的確,百合香也是如此,她能撐三年半,已經可以說是奇蹟了。
“遺體送回父母家後,她的雙親悲痛萬分。我自己也是一個母親,非常能體會失去孩子的痛苦。更何況孩子死前與他們還有心結未解,他們一定痛不欲生。”
這個家的事和空倉殯葬有什麼關係?早苗一點也摸不著頭腦,但她還是默默聽著,心想只要自己不亂插話,護士長就能很快把話說完,早點回去了。
“大約是她過世一年以後,我在上班的時候被外科醫生叫去。我正奇怪發生了什麼事,到了診察室就看到兩個陌生男人表情嚴肅地在和醫生交談。醫生說他們是鄰市的警察,前幾天在某個山頭髮現了一具屍體,這次是為了調查屍體的身份來的。雖然這種事不經常發生,但如果遺體上有特徵明顯的手術痕跡,警察就會像這樣來詢問。”
早苗想起自己以前看牙齒的時候,也見過警察來詢問案件。當時他們好像也是去調查屍體身份的,還給牙醫看了死者齒形的照片。
那時候,牙醫一看照片就斷言這不是他治的。警察走後,牙醫笑著說:“牙醫都記得自己所有做過的治療。”也許外科醫生也是一樣,自己做過的手術都不會忘記。
“醫生問警察拿了一張照片,讓我看了下。因為工作關係,我已經習慣看到受傷的人,但那張照片還是讓我透不過氣來。照片裡的女人赤身裸體俯趴著……雙手手肘下面的部分已經不知所蹤,兩條腿也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