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凍得縮腳,小燕埋怨地看向躺床上,側身看書的孟然。他懷疑孟然是故意的,他家公子細皮嫩肉,冬日裡何曾用冷水洗過腳。
小燕在地上鋪好席子,席子窄小,僅容一人,小燕在心裡暗罵窮鬼。文佩想怎麼就答應了孟然到他家中過夜,這人該不是有意讓他窘迫。
“你睡床上,我睡這頭,你躺那頭,並無其餘的床,不過是湊合一夜。”
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文佩也不好作態,臥席,拉被,被子乾淨無味,文佩蓋上,瞥眼側身睡在裡邊,背對他的孟然,心想,他睡著了吧。這樣想,心裡放鬆幾分,他並非覺得孟然會當登徒子,因此提防他,多奇怪,他深信孟然是個正人君子。他此時的不安,是因為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這種感覺,正如同,他當時站在門口,看著孟然沖澡時那種不自在。書館就讀時,偶爾也會在同窗家中入宿,同枕而眠習以為常,那時,並沒有這般不自在。只怕此時身邊躺個女人,文佩都還沒有這種如臨大敵之感。孟然是睡著了,能聽到他淺淺的鼾聲,被窩裡傳來他的溫度,文佩側身背對,望著書案上的微微的油燈,他無法入睡。小燕在草蓆上,將被子裹成卷,顯然也睡著了,夜闌,唯有自己清醒著。抬手探到書案,抽出一沓文章,睡意全無的文佩,藉著有限的燈光讀閱,這些是以往在書院裡所做的文章,夫子出的同樣文題,文佩也做過,卻不及孟然。這人,明年春試,就是中個案首都不驚訝。小芷說他有未婚妻,要是中了案首,想來立即就會完婚,雙喜臨門,人生得意。文佩扶額,將文稿放回,我到底都在想些什麼。狠心拉過被子,壓著一角,喃語:“反正他又不怕冷。”本是一人蓋的被子,蓋了兩人,文佩之所以睡不著,也是因為冷。
睡時,一人縮一角,入睡後,文佩無覺地往暖和處蹭,變成緊挨著孟然睡。
文佩清醒之時,床上僅有自己一人,就是鋪地上的小燕也早已起來,席子收好,放在門後,房中除自己,並無它人。文佩一時以為自己貪睡,日上竿頭,走出房,聽到幾聲雞鳴,同時清早的寒意撲面而來。尚早,為何連小燕也已起來,不見蹤影?院中,甚至不見孟然的家人——做餅糕生意起早貪黑,自然是早已經在店鋪裡忙碌,只是文佩不熟悉他們的生活,一時也沒想到。聽到廚房方向有聲響,文佩走進去,見小燕正蹲在昏暗的廚房裡燒著鍋水。
“公子,你怎麼醒來了?”
“孟然呢?”
該不是把他們丟在家中,自己去了餅鋪?
“孟公子說他去餅鋪幫忙,午時過來。”
果然是如此,文佩並不驚訝,畢竟孟然始終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有對他殷勤之意,只是當他做普通的同窗。
“公子,你快出去,我水燒好,伺候你梳洗。”
廚房裡煙霧燻人,何況孟家這廚房不只昏暗簡陋,還低矮狹窄。
文佩退出廚房,在孟家不大的廳堂坐下,與院中的一口水井對視,想起昨夜孟然在水井旁沖澡的情景。這裡是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想到這點,文佩將手放在茶几上,想著孟然一定也曾在這裡接待過朋友,或許還是他親自煮的茶水,那茶自然也是文家書童都不喝的低劣粗茶,但湯色濃郁,熱氣騰騰。
小燕畢竟是個下人,熟悉家務,熱水很快燒好,文佩在院中漱口洗臉,擦臉擦手的巾布,也是昨夜孟然用過那條,材質粗糙,但非常乾淨。
孟家清貧,卻樣樣清潔規整,不像個混亂忙碌的小販人家。
從未詳細問過孟然,他家的事情,小芷倒是說過,孟然家本是京城人。
“公子,孟公子走前,說粥已熬好,在鍋中熱一熱,便能吃,然而。。。。。。”
小燕將盆中的水倒下,把臉盆放回架上,抬頭對文佩說著。
然而那是鍋品相不佳的粥,十分不講究,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家公子可從未曾吃過這東西。
“去熱一熱。”
文佩知道小燕想說什麼,但是如果這是孟然為他們準備的粥,卻遭嫌棄,絲毫未動,想必孟然也會不快。
其實文佩想多了,這粥真是孟然做的,而且是做了全家人的份——外加文佩和小燕的份額。孟家人出門前,都吃過粥,現在鍋裡的是吃剩的。
如想象,這粥糊成團,又兌水沸滾過,口感能好到哪去。文佩勉強吃了半碗,小燕見他公子動湯匙,他也勉強吃上幾口。腹誹:孟然必然是故意刁難他家公子。
文佩的心思,在李政那裡,如果他今天啟程,明日可抵達,只是他心裡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