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萬丈霞光在無盡的虛空中穿梭,高聳的殿宇以無法描摹的姿態,橫亙與大地和天空之間。那不是塵世間的建築結構,極盡精巧恢宏,卻彷彿只是一片虛幻的剪影。
“這就是帝都?”她的話語裡帶著驚歎和疑惑。
“是,可你眼前的景象不是。”那人的嘆息裡帶著幾分瞭然於釋然,那是當年的奢香無法理解的情緒。
“為什麼?”她問得有幾分惱怒。
“因為你是魔。”
“你!”
奢香瞬間擺出攻擊的姿態,這是多年歸墟之下的經歷,錘鍊出的能力。來源於對死亡最敏銳的感知,可是此刻,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死亡的威脅。
作為領路人,他卻一步不增、一步不減地向前走去。彷彿帶領一個魔,踏上了世間最神秘最高貴的所在,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時光在無可名狀中逝去,好像過了很久。奢香固執的舉動,被她心底生出的巨大荒謬感磨滅,她緩緩放下了手中鋒利的骨刺。卻發現,那個人居然僅僅以恆定的速度走出了三步!
時間和空間,在這做空無的城市裡毫無規律。
這一發現,令她頓生警惕。
“這裡有多大?”她脫口而出,完全沒有發現,似乎這場短暫的接觸,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放下心防,也似乎,她篤定眼前的人一定會回答。
“你的神識所及之處,就是帝都。”那人沒有正面回答,卻指出了這片空間的神奇之處。一個人的神念有大有小,靈臺展開卻足以恰好容納下整個帝都。而且對每個人一樣。
“可惜我看不見。”奢香有些惋惜,忽然她驚詫於此刻,她說出這句話時心中的寧靜。某種不安,在沉寂灰暗的心底,悄悄滋生。
而後,好像那個人揹著霞光笑了笑。在這座奇特的都城,一切光線都不會產生影子,那人清煦的笑意,令奢香微微眩目。
“你也會覺得可惜嗎?想看見帝都的全貌很容易。你可以選擇不做‘魔’。”
話音一落,奢香猝然頓住腳步。
那人卻似久未曾說話,一旦說了,便毫不停頓:“選擇權在每個人心底,這是第二條約定。”
“你在……試圖規勸我?”奢香知道此刻她應該表示出嘲諷和譏笑,可是面對那雙清晰地倒影出自己的眼睛,她忽然笑不出來。
“如果你認為是。那就是。”他忽然望住她的眼睛,那是一片黑暗中誕生的迷霧。
“告訴我,你的名字。”奢香抬起下頜,神色忽然鋒利。
“……忘了,讓我想一想。”那人停下腳步,閉目凝神。就像數百年來,他獨自站在雲霞之外,凝神觀望著那片風起雲湧地大地一般旁若無人。
直覺再次告訴奢香,這是她偷襲的好機會。兩方對戰這麼多年,情報早已表明,這座神秘的城市只剩下最後一位守望者。殺了他,就等於徹底攻佔了這片最初也是最後的淨土。可是她第一次感到微妙的違和。彷彿鮮血和死亡是某種不潔的東西,哪怕只有一絲,也毀去了此處的清聖。
“……曲、時、言。”他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神情有些恍惚。
“啊?”奢香微微一驚,失神只是一瞬,她迅速收攝心神,也再次失去了動手的時機。
“曲時言。”他的表情彷彿隨著名字迴歸虛無的軀殼,一瞬間點亮了世界。
奢香彷彿被某種不敢直視的東西震懾,她悄然收回了目光。
“所以……你是奢香。”這是一個陳述,也是一句慨嘆。以釋然的情緒發出的慨嘆。
沒有預料中的驚疑,奢香只是凝立在雲霞深處,問:“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一開始,我不知道這是一個名字。”他淡淡笑了笑,“你想問我,為何知道這個名字?”
奢香皺著眉,微微沉下頜。
“你是我天命註定的劫。在我出生之前,就被刻在星盤之上。”他輕輕合上雙目,示意奢香停住腳步,好似這場劫數與他無關。
“那你為何不殺了我?”奢香心中一悸。不知為何,嘴中有說不出的澀意。
“殺了你……劫數就不存在了嗎?”
“真討厭你的反問。”
“沒有看見你時,我無需去考慮它的存在,看見你時,我便知道躲不過。雲大人說得對。人不可能在寂靜中尋求寂靜,一旦他心底存了‘尋求’的念頭,便再也不可能獲得‘寂靜’。我明白這句話,卻無法求證,今日看見你,才知該來的終究會來。”
奢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