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飄飄地飛起來,漸漸飛高,在天上粉翅招搖,輕顫如花,煞是好看。
“奇怪,這個時候是誰在放風箏呢。”那風箏下牽線之人,與明心園只隔著一堵牆,臨安疑惑,“公子爺,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不用了。”慕沚完全被那蝴蝶風箏吸引,視線始終隨著天空上一點小小的飄影移動,陽光如白透的紗,悄然無息地覆落在他的臉龐上,那時,眉眼間一片朦朧與溫柔。
慕沚自然認出那個風箏,是他當年親手為勉兒裁的湘竹,熬夜扎制好的一隻蝴蝶風箏。目睹著風箏越飛越高,他幾乎能想象到青牆另一廂的她,手牽絲線,裙舞絛飄,臉上盡是明媚的笑容。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竟連劍也忘記練了。
臨安也只好仰頭,陪著他一起看,不久隔牆之外,聽到女子一聲叫嚷,那蝴蝶風箏便晃晃悠悠地斜偏了下去。
慕沚心底一慌,不假思索地縱身躍過磚牆。
慕勉跌坐地上,用手捂著左腳腳踝,聽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嘴角微微彎起。
“怎麼了?是不是歪著腳了?”慕沚焦急地把她抱到旁邊的石臺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要去檢查,對方卻把腿縮了回來。
他抬頭,慕勉正好整以暇地朝著他笑,那樣輕快狡黠的笑意,直直蔓延上她的眉梢。
慕沚這才恍然,無奈一笑:“下回不準淘氣。”
慕勉知道用這個法子,準能把他引來,彎身拉住他的衣袖:“哥哥,你沒生氣吧?”
她並非真的受傷,慕沚心裡鬆口氣。每每如此,他的勉兒哪怕受到半點傷害,他的心就會緊張到控制不住地吊緊。
見他搖頭,慕勉一下子笑綻如花,搖晃他的手臂:“哥哥,你休息休息,先別練武了,陪我待一會兒吧。”
半空旋舞的花絮從面前飄過,點亮了那眼眸中的柔意,慕沚自然不忍拂她心意:“好。”
臨安跑到花苑時,就瞧兄妹倆正坐在石臺上有說有笑,明白也只有大小姐說的話,公子爺才肯聽,為此十分識趣地守在一旁,不去打擾。
“這把‘澄月’劍,聽說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真有這麼厲害嗎?”說罷,慕勉舉起他身邊寶劍,右腕一翻,“澄月”出鞘,霎覺一股寒氣襲面,似能將體內的溫度盡皆吸走。
慕沚解釋:“‘澄月’屬武林奇珍,是當年慕家先祖行走江湖時,一次機緣巧合下所得,自此成為慕家的傳家之寶。”
在他十歲那年,慕遠盛將‘澄月’交到他手中,諄諄教誨,寄予厚望,經過多年寒暑,慕沚一直貼身攜帶,幾乎形影不離。
慕勉一癟嘴,還劍入鞘:“可是我不喜歡。”
慕沚問:“怎麼了?”
“因為它能時時刻刻跟在哥哥身邊,我卻不能。”她像個小孩子一樣,說起叫人啼笑皆非的話。
慕沚忍俊不禁,伸手胡嚕下她的腦袋瓜:“傻丫頭。”見她依舊撅著嘴,悶悶不悅,只好又補充句,“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一直是有多久……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嗎?
他根本就不懂。
慕勉記得小時候,她不肯習武,父親氣得大發雷霆,說她出身在武林名門,武功豈有不學之理?日後行走江湖,豈不平白惹人笑話?
可她始終倔強著不肯學,哪怕是被父親又打又罵。其實她並非怕苦,而是因為這樣,哥哥才會更加在乎她、擔心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捨不得丟下她,她不需要習武,因為只要有哥哥保護她,就足夠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
她要的,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能夠趕來;她要的,是像現在一樣,直到天長地久的陪伴;她要的,是那雙溫存的瞳仁裡,只可以倒映出她一人的影子。
然而這個秘密,她卻只能藏在心底,埋骨一般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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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勉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起身下床,推開軒窗,夜風似水,吹開肩後一頭青絲,彷彿月下寧靜的曇花,在寥寥夜色中旖旎綻放。
她嘴角一勾,沒有驚動秋渡他們,悄悄逃出房間,一路駕輕就熟地來到明心園,擦葉拂香,穿竹繞花,最盡處,就是慕沚的書房。
皎皎明月,清輝如霜,夜色已深,夜涼透骨。
書房內仍燃著燈,慕勉剛一靠近臨西偏窗,窗扇就被慕沚開啟。
慕勉笑嘻嘻地眯起眼睛:“怎麼知道是我?”
慕沚凝著她,眸底有深蘊的笑影,有點寵溺有點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