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超過,蘇眉禁不住好奇地打量對方。她總是發現,那些車隊沉默而嚴肅,如同走向無底深淵。
她再不熟悉斐雲的人文地理,也看的出來,這根本不是東邊海岸應有的樣子。
路途中程的關卡最多,到了接近海岸的地方,反而大為減少。這種情況異乎尋常,就好像那些人放棄了平民,任憑他們懨懨上路,然後被堵回來似的。
他們為縮短行程,選擇最短距離,從沒進過任何城市和村莊,僅從它們外面路過。蘇眉想進去看看,又知道早晚有機會,也就按捺下了隱隱閃現的焦躁。
她回想地理分佈,想起附近其實有座相當大的城市,是海邊貿易的中心。它的名字相當詩意,乃是通用語中的“薄暮”。她之前不在意它,這時卻非常好奇,心想難道它也和其他地方一樣,變的死氣沉沉了嗎?
不僅她自己,她的同伴都感受到了異樣氣氛。尤其一到傍晚,血紅的落日逐漸沉下地平線,日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淒涼感更加濃厚。他們受到無形影響,話題都沉重起來,開口時,總是三句話不離這場瘟疫。
陪伴他們的騎士名叫隆尼森,年紀很輕,所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好做,只負責送信工作。他騎著駿馬,伴在馬車旁邊,偶爾與車裡的人攀談。
一開始,他對他們極其感興趣,總是問一些和金字塔,和泰林那老鬼婆有關的問題。他是一個有著正常心理的正常人,外表很淡定,心裡卻很注意他們。但隨著時光流逝,他也被環境的死寂吸引,很自然地轉移了注意力。
據他所說,他五天前剛完成了一趟行程。那時,主要道路已經有人負責監守,保證運輸暢通,但絕對不是這副死樣子。也就是說,無論疾病潛伏了多久,惡化都只發生在五天之內。
蘇眉知道的多一分,心頭的不安就加深一分,往往剛說完話,馬上諮詢下毒專家巫妖。巫妖能說的卻都說了出來,翻來覆去,只在差不多的話題上打轉。
它並不藏私,給他們介紹過效果類似的毒素,譬如腐屍毒,或者從一種生長在沼澤深處,非常罕見的蘑菇身上,提煉出的致病毒液。但它知道這些知識,聖殿也知道,不太可能到了這種時候,還沒弄明白髮病原因。
直到進入管轄範圍,他們才有了接觸平民的機會。附近地區與大海相當接近,登上高處,能夠望見遠方的海平面。從最後一個關卡進入附近村莊,往南再走大概半天時間,就是託雷斯爵士他們所在的堡壘,紫岩礁的中心。
說不上巧還是不巧,這段行程必須得從數個村莊中穿過。它們被證明是深度感染的地區,情況具有很深的代表性。
馬車接近第一個小村落時,蘇眉清楚地看見垂直衝上天空的黑煙。有人在村裡公開、露天、大量焚燒東西,才能產生這麼濃厚的煙霧,也令她緊緊皺起了眉頭。
關卡由風燈守衛主導,由陸上軍團協助設防。這些人與海龍之牙經常互通聲氣,從前方得到最新的訊息。蘇眉每過一個關卡,總是不厭其煩,問他們有沒有新發現。他們說的模糊不清,卻有可能是事實。因此,她已經知道黑煙來自哪裡。
那正是焚燒病死者屍體的煙霧。
由於疫病可以傳染,又弄不清透過什麼方式傳染,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燒掉屍體。埋掉比較符合死者家人的要求,卻不真實安全。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些人好歹死透了,不像金字塔的受害者,死後變作不死生物,開始漫無目的地尋找獵物。
蘇眉趴在窗框上,緊緊盯著四處升騰的黑煙。她表情極其冷靜,心情極其沉重。除她之外,所有人都被眼前悽慘的景象吸引,一時間,居然沒有任何人發表評論。
馬車仍然平穩地行駛著,然後發生了小小的插曲。拉扯的馬受到環境刺激,精神緊繃,出現不聽指揮的跡象。凱不得不探頭到窗外,用奇怪的口令安撫它們。
他的聲音悅耳而穩定,如同山間的泉水,聽起來十分舒服。他一說話,隆尼森猛然驚覺,就像從噩夢中醒來,哆嗦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簡直不敢相信……”
蘇眉聽著他的嘟囔,看著路旁低矮的房屋,還有漁民在屋旁建造的,專門處理漁獲的石頭作坊。這種作坊粗陋簡單,就像磨面工坊、麵包坊,在本地十分常見。
但這批建築物裡面,大多異常安靜,靜的不像有活人居住。沒有蠟燭亮光,還可以解釋為平民天生簡樸,不願浪費照明工具;沒有活人氣息,則無法用任何理由解釋。
正常情況下,唯有村莊被戰火波及,整個兒毀掉,居民大多死於非命,才會產生如此淒涼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