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事明日愁,二十年後的荊戈就交給二十年後宮小蟬吧……
這麼悶悶地走了半刻鐘,兩人開始上山。
天空飄起迷濛細雨,杜鵑在山間哀啼,腳下的泥土又溼又軟,交踩上去,像踩著無數死去的鳥屍。
二十年後,師父就住在這裡?
太淒冷了,寒意似乎從外頭透進了骨子裡,宮小蟬微微皺眉,在玲瓏居里面對默不吭聲的燕朝虛時心底升起的恐懼,此刻重新籠上心頭。
荊戈突然停了下來,宮小蟬抬起眼: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平野,一座孤墳孤零零地立在春草中,一個藍衣女子正坐在墳前,向祭祀的瓷杯中傾倒酒液。
宮小蟬瞧了她兩眼,轉頭去看荊戈,不解地問:“她……”
宮小蟬突然僵住了,在荊戈沉默的注視中,她扭回頭,定定瞧著供奉在墳前的長劍,然後視線上移到那個渾身清冷的藍衣女子。
一開始宮小蟬沒認出來。這其實很正常,一般人很少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側臉,宮小蟬也不例外,她最先認出的,是供在墳前的“闌冰劍”,然後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幾乎同時,藍衣女子偏過頭來,兩人視線相交。
每日晨間梳妝時銅鏡裡映出的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面前。
她們望著彼此,像看著自出世就未曾謀面的同胞姐妹。
藍衣小蟬——姑且這麼稱呼二十年後的宮小蟬吧——看向荊戈,荊戈說:“剛到的,交給你了。”
他說完就乾脆地離開了,留下從二十年前穿越而來宮小蟬,手腳冰涼地看著墓碑上的字——
【南珂之墓】
“究竟……”宮小蟬看向藍衣小蟬,她的聲音散入風中,微微顫抖,“究竟怎麼回事?”
山雨如霧,山風如泣。
千里之外,同樣的悽風細雨,不同的是風雨中佇立的人。
南珂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刻鐘了,當發現自己落到海邊,岸邊只有不會說話的小葉欖仁的時候,南珂深深嘆口氣。
又分開了,只要穿越就會百分百被分開的詛咒嗎?
離開恍惚通道後他的修為恢復到了元嬰,術法都能使用,他拿出追蹤羅盤測算了宮小蟬(隨身攜帶的闌冰劍)的方位,無言地發現他們之間分別在大陸的最東端和最南端。
搖搖頭,正待收起羅盤,突然鏡面上又出現了一個光點,南珂一愣,然後意識到那是這個世界的宮小蟬所佩戴的闌冰劍。
南珂一怔,怎麼回事,二十年後小蟬還在這個世界嗎?
更意外的是,兩柄闌冰劍的位置竟然漸漸重合到了同一點。兩個小蟬相遇了麼……
南珂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有些有趣。他收起羅盤,祭出長劍,正要御劍飛行,視野裡卻走進兩個人。
一男一女,輪廓有些眼熟,南珂微微眯眼,認出了來人——紅伶和葉開,宮小蟬的朋友。
是這個時空的紅伶和葉開,他們也滯留在這裡了。
南珂蹙眉,收起了祭在半空的劍,朝他們走去。
他已經做好了從這兩人口中聽到任何壞訊息的準備,就算他們對他說這二十年間穿回青空大陸的事情毫無進展,他也能平靜對待,然而當他真正走到那兩人面前,看著那兩張訝異的臉……南珂隱約感到了,事態的糟糕恐怕遠超他想象。
葉開和紅伶的表情與其說是訝異,不如說是驚愕……彷彿目睹死者再現人間,最令人不解的是,他們的驚愕中還包含著濃濃的戒備。
而紅伶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南珂,你沒死?”
葉開謹慎地打量著南珂,似在判研他是否由什麼邪魔幻化出來的,南珂任他打量,將紅伶那句充滿資訊量的質問放在心裡,沉聲問:“你們在這裡,小蟬呢?”
他要確認之前在羅盤上出現的第二個光點究竟是單純的闌冰劍,還是帶著闌冰劍的宮小蟬。
葉開眉梢一動,面露恍然,對紅伶道:“他是二十年前的南珂。”
紅伶緊繃的肩膀鬆懈下來,面上又透出些失望來。
南珂看著這一切,心裡騰起模糊的寒意:“這二十年發生了什麼?”
紅伶不語,葉開嘆口氣,道:“寒舍就在前面,先進來喝杯茶吧。”
……
一盞茶的功夫,南珂聽完了整個故事,故事的結局正如他料想的那樣,遠比他最初的想象更糟。
——二十年過去了,誰也沒能回到青空大陸。
——這個世界的南珂十年前就死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