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她乖乖坐下,語氣有些無奈。
“不好嗎?你這麼瘦怎麼做嘢?”謝婉如揚眉問道,她連粵語也說得那麼好聽。
“沒啊。”謝沅芷立刻埋下頭吃起來。
“你啊,天天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真讓人擔心。”謝婉如數落道。
“我很會照顧自己啦,你看我這麼強壯!”沅芷放下碗筷,做了一個大力士的姿勢,惹得謝婉如和遠遠都笑了起來。
“那個叫程雨菲的女孩子,是你介紹的吧?”收拾碗筷的時候,謝婉如不經意問道。
“菲菲?她真的去了你那裡?”謝沅芷有絲驚喜。
“是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我說的話你一直記在心裡。”謝婉如臉上露出笑意。
“她怎麼樣?工作熟悉了嗎?”沅芷急著問道。
“很勤快,人長得也好,無可挑剔,現在幾乎找不到這麼賣力幹活的女孩子,“謝婉如下評語,“就是臉色有點蒼白,是不是生病初愈?”謝婉如很關心地問道。
她拿掉那個孩子了。
謝沅芷心中一沉。
又一個生命消失了。
可是,活著的人是最重要的,眼下的菲菲,沒有能力為一段錯誤的愛情買單,代價是昂貴的。
可是,無辜的永遠是這些可憐的孩子,他們沒有任何錯,卻被剝奪了生命。
“她有些困難。可是,你一定知道,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謝沅芷簡短地答道。
“能幫就幫吧。從大陸過來搵食的女孩子,年紀輕輕的,還住在籠屋裡,怪可憐的,比起她,我真是太幸福。”謝婉如搖了搖頭,一臉同情。
“是啊,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剛剛來的時候,同學背後都叫我北姑,當時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呢。”謝沅芷笑道。
“北姑是什麼意思?”遠遠揚起頭,睜大亮晶晶的眼睛,一臉的好奇。
“北姑啊,就是——”
“遠遠不需要知道,”謝婉如打斷了謝沅芷的話,一面斜睨了她一眼。
“真是口無遮攔,一句北姑不知道多少辛酸。”謝婉如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
夜裡謝沅芷突然做起夢來,而她一向是無夢的人。
夢是虛幻的,有時是日有所思,有時是心中癥結不得解開,這兩種都是她不需要的,她不需要不切實際的夢想,她也不願意活在過去,她所需要做的,不過是腳踏實地地活下去。
她沒有夢到孤兒院,她夢到的,是初到香港的那些日子。
在孤兒院裡,孤兒們都受到很多教育,比如說,如何才能取悅那些前來領養孤兒的人,如何才能讓自己被成功領養,如何才能讓自己在領養家庭中生活地好一些。
謝沅芷從記事起就明白,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是不被需要的,別的孩子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自然地享受到的寵愛,對孤兒院的孩子們來說,是奢望。
在小時候的她看來,等待著被領養的他們,和超市裡的擺放的商品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是一場買賣。
你看起來乖巧可愛,那麼你便有價值,你被領養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則很難從孤兒院走出去。
她剛剛被謝氏夫婦領養到香港的時候,她害怕的不是陌生的環境,不是譏笑她捉弄她的同學,而是她能不能在謝家生存下去。
她總是起得很早,比謝家的菲傭還早,她用了一星期熟悉新的環境,包括謝家人的生活習慣甚至飲食喜好,然後,她就開始為一家人準備早餐,和菲傭搶著打掃衛生。
她想用行動告訴謝氏夫婦,她是有價值的。
她也並不是那麼聰慧,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微波爐,她見傭人阿怡把飯菜拿進裡面,很快就能加熱變熟,她也拿一顆雞蛋放進去煮,結果雞蛋在裡面整個炸開,弄得微波爐一片狼藉。
她當時嚇得全身發抖。
不為別的,只是擔心惹他們生氣,擔心他們會攆她出去。
她在謝家專門為她準備的精緻的房間裡,夜夜輾轉反側。
她一直在害怕,被再次拋棄。
直到過了一個星期,謝老太太,喔不,是奶奶捧著她的臉親她,深深擁抱她,告訴她不用擔心,因為她已經是謝家的一份子,他們都愛她。
愛?
這是謝沅芷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也是第一次有人吻她的臉,她愣住了。
要過好久,她才緩緩醒悟過來,睜著大眼睛,看著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