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荀曬了一天,趕了一天的路,恨不得脫光了衣服,李見忙勸:“已經燒了一個了,大帥還想做第二個?”
蕭荀煩躁不安,捏著韁繩,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趕得馬也上氣不接下氣,李見幾次勸他慢點,他心裡卻清楚這是一場看不到對手樣貌的賽跑,絲毫不敢鬆懈。
橘生淮南為橘,在淮北為枳。
徐州的彭城下邳一代都還在淮北,而跨過淮河積水而成的富陵湖之後,就已屬於淮南,淮河兩岸風物不同,植被猶有區別,橘、枳則為其一。
腳下的路不知何時闖入一片淺灘裡,水在樹叢中繞來繞去,最後匯成一潭,說深不深,大約齊到腳脖子。而四周荒蕪無比,唯有一條官道也算不上的道路在其中繞行。
蕭荀卻裂開了嘴,道:“你瞧那些鵝掌樹。”
李見朝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裂開了嘴,笑道:“金大帥,就一條路。”
這一路上,兩人暗號甚多,金鈴到這裡已是全然摸不著頭腦,問道:“什麼路?為何你們對這一帶也這麼熟悉?”
蕭荀笑道:“我們來過呀。這一片叫覆盆浦,就說這地方的潭水,就像是有哪個天上的神仙不小心潑了盆子裡的水在地上,成了淺淺的一灘。不過聽說這水裡有鱷魚,雖然沒見過,但現在還是小心……”
李見笑道:“大帥多慮了,鱷魚的血是冷的,冬天根本不出來,就埋在泥裡面冬眠。”
這一折騰已是傍晚了,蕭荀停下車,帶著李見在近水的地方挖了許多植物的根塊,最後竟然還撈了一隻悶頭睡覺的野雞。他把那野雞用隨處可見的鵝掌樹的樹葉包起來,裹在泥塊裡烤熟,就著烤熟的根塊美美吃了一頓。兩匹馬也累了一天,同三個人一般地疲憊。
金鈴早已餓得頭昏眼花,兄妹二人分吃了這隻雞,最後只給李見留了頭和屁股。李見淚流滿面,哭笑不得,猶豫再三,一口咬住了雞頭,不料金鈴陡然抬手,手中匕首不知何時激射而出,俄而有重物倒地的聲音,蕭荀訝然扭頭,看見自己背後不遠處有一隻大貓,額中一刀,死不瞑目。他走過去把屍體拖過來,道:“你的傷口還好嗎?”
金鈴淡然道:“好像裂開了。”
“快快,擦藥,擦藥!”
金鈴嘆了口氣,背對他們解開衣服又往各處傷口上多糊了一層藥膏。
耳聽李見篤定道:“肯定是聞到肉香跟過來的,大帥背風,多半覺得就是你身上香,正想咬你一口,誰知道就把命送了。”
蕭荀道:“想吃我?結果把命送了吧?你瞧這有多重?起碼有二十斤吧?為了補償你,我決定分你一條腿。”
一隻野雞,最多三四斤肉,其中還有將近一半的內臟和骨頭,三人分將將夠塞牙縫,現在可好,有一整頭野物來打牙祭,蕭荀二話不說,把這大貓開膛破肚,插在樹枝上又烤著了。
這肉腥味隨血,除得不盡,肉質又稍嫌粗厚,金鈴一邊默默往嘴裡塞,一邊又想起給銀鎖烤的兔子,不由得嘆氣道:“若是有鹽就好了……”
蕭荀嘴裡塞著肉,聽了這話居然一驚,“誰出門帶鹽啊……莫非是你那小胡奴?”
金鈴嘆氣糾正道:“她不是胡奴。”
“差不多,差不多。”
“你還記得在長平西邊的時候嗎?”
蕭荀道:“記得,我們去坡地上一個小屋附近抓你們。那是你吧?”
金鈴點點頭,道:“她帶了鹽。”
蕭荀倒抽一口涼氣,俄而哂道:“宜室宜家,娶回家多省心!我瞧上的女人不會有錯!”
李見涼涼評說:“莫說人家看不上你,就算當真嫁進王府,也不用她親自帶鹽上陣。大帥真是看錯重點。”
“有你什麼事?”
金鈴淡然道:“她不願嫁你的。”
蕭荀嘆氣道:“算來我們從剛到下邳到現在,不過是五天時間,第一日還是‘遠道而來的英雄’,不料只是睡了一天,刺史便遭人暗殺,你我二人居然成了別人懷疑的物件,第三天出門打仗,勝了兩場,卻敗在自己人內訌上,還做了階下囚……”
蒼青色的天空遼闊悠遠,星星滿天都是,大地邊緣的那幾顆甚至都被擠到了地上,風一陣強一陣弱地刮過去,颳得火光時明時暗。“遠道而來的英雄”只在逃跑的途中勉強吃了一個胡餅充飢,到現在早已消耗殆盡。蕭荀和李見又是划船又是趕車,金鈴則因為失血過多卻沒有任何補充,顯得前所未有的虛弱。
自投羅網的獵人卻變成了獵物的食物,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