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當然和前些日子一樣,除了一片茫茫白霧,什麼也沒有。
一路上金鈴都沒覺得有什麼艱苦的感覺,許是銀鎖將她照顧得太好了,她整日睡覺吃飯練功,偶爾與銀鎖坐在一處說說話,用無憂無慮來形容也不為過。是以旁人形容枯槁,唯她神采卓然,比之在烏山清修時不知好了多少。而今全無在建業的憂慮之情,眉眼舒展便不自覺帶了些笑意。
所幸這場狂暴的風雪並沒有持續多久,地上的冰殼造成了行走不便,但河道中尚算平坦,河底沉積的淤泥早已乾涸龜裂,變成了十分密實的厚殼,走大車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下了一場雪之後,泥面稍融,待人走過的時候難免留下腳印。
他們順著這條河道走了五天,方才遇到一個村莊,商隊簡單補充了水和糧草,給馬和駱駝飽飽吃了一頓,又再度啟程出發。然而金鈴卻發現有兩個弟子並沒有跟上來,連帶地,駱駝也帶走了兩匹,雖然駝隊龐大,然而憑空少了四個碩大的身軀,看起來總是空落落的。
她問過銀鎖是怎麼回事,銀鎖只是告訴她那兩人乃是探查訊息的斥候,已先行一步往關口去了。
金鈴騎在駱駝上,一身白衣,黑帶束腰,面巾覆臉,頭上戴著同樣白色的兜帽,臉上僅露出的眼睛也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中。除了背後揹著一把被白布纏著的劍,與一般明教弟子並無不同。
她的駱駝走在隊伍之中,最靠近輜重車的地方。有時也來回走動走動,旁邊的弟子見她過來,都朝她笑一下。
說是笑一笑也並不太恰當,因風沙太大,所有人都帶著面巾不拿下來,相互說話都不大聽得清,多半都靠呼哨和大喊來溝通。是以看對方到底有沒有笑,只能透過眉眼的彎曲程度。
這些異域少年笑起來都很好看,他們的眼睛大而深邃,瞳色與中原人殊異,而銀鎖卻又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她的眼睛靈動,淺琉璃色的眸子似是裝著天上繁星,每當她左顧右盼之時,就像是有流星劃過。
金鈴望著遠處,心裡想著銀鎖,卻並未發現銀鎖正在遠處望著她。
銀鎖與赫連並轡而行,望著金鈴,心不在焉地與赫連聊著。
赫連問道:“你說這次回去之後,會是什麼形勢?”
銀鎖反問道:“還能是什麼形勢?”
“我們回去還會繼續跟烏山明爭暗鬥嗎?之前教主呆在義陽,久久拿不下烏山金剛臺,我們去建業只能坐船,去程容易,回程卻十分麻煩,而且繞遠。如果烏山能下,就能直指建業……”
銀鎖笑道:“目下三國鼎立,大丞相想對付的,乃是高家人。”
“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建業分壇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就這樣浪費了?”
銀鎖道:“這有什麼浪費的,早晚都要建,且建業分壇一趟拿下的錢,早已抵償所費財資了。我覺得若是不出意外,義陽才是重中之重。烏山若不納入囊中,也會通商修好,借一條道出來。你沒看出?若我所料非虛,我們此行還有一個目的。”
“什麼?”
“挑撥東魏和南梁。”
赫連皺眉道:“我不懂。”
銀鎖笑了一下,道:“我之前一直沒想明白,為何我們在西魏境內,鬧出這麼大動靜,卻沒激起半點水花,又一想師父在長安被人截住,還沒什麼不利的訊息傳出來,或者已經有什麼不要臉的陰謀商量好了……”
“嗯?”
“這不要臉的陰謀,說不定便是替宇文黑獺對付什麼人,以換得我們此行不受朝廷阻撓,因此目下太平得很。否則阿支祁憑藉外戚的身份,又縱橫西北數十載,怎麼也不像是叫不到人的樣子……嘻嘻。”
“嗯,有道理。你和不死金身不就可以就此不打了?”
銀鎖嘆了口氣,道:“但願吧。”
“你很喜歡她呢,成日與她黏在一起。你方才都說教主下一步要與烏山修好,還說你之前去上庸不是教主派你去和她培養感情的?”
銀鎖俏臉一沉,道:“此事休提,我與她以前有很多不愉快,我不想想起來。”
赫連碰了個釘子,便不再說話,心中卻道:有很多不愉快卻還這麼膩歪,此中必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我長到二十六歲上下,還沒見過這等心有芥蒂還能蜜裡調油的朋友,除非貌合神離。然則貌合神離,必然別有所圖,你一個人執行任務,不叫後援怎麼能行,莫非是信不過教中兄弟嗎?
輝日照耀下豈有陰謀,我要再回去濾一遍手頭的情報,定然要將你二人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