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千的手勢和技巧開始回生,露出破綻,被監控器裡的眼睛捕捉到了。段在五六個賭場保安同時撲向他的時候,自己從座位上款款站起。被押解到貴賓廳門口,他突然停住腳步,四肢出現了一個兇猛的掙扎。按住他的手從兩雙變成了四雙,並異口同聲地呵斥他:〃不許動!〃他卻說他的手機忘在賭檯上了,就是正響鈴的那個。一個保安跑回去取回他的手機,並按下拒接鍵。他問能否讓他看一下來電顯示。保安把來電人的電話號碼念給他聽,聽到第五位數字,他便說不必再往下唸了,他知道是誰了。於是這一夥人又一次起解。並沒人追問來電者是誰,但走了幾步,段招認說剛才來電的是他的兒子。兒子在美國,已經自立了。他的口氣似乎是釋然的,似乎一位落入敵手的地下工作者,向終於抓獲了他的歹徒們宣佈,他們下手太晚,該完成的偉大使命他已經都完成了,現在他沒剩下任何價值了。
段凱文這樣的結局倒是出乎曉鷗的意料。
〃現在段總被關在警察局的拘留所,他不願意牽連其他人,就讓警察找我。你看怎麼辦?畢竟是好多年的朋友了……〃
〃他可從來沒拿我當過朋友。〃
〃我哪兒拿得出那麼多保釋金……〃
〃我就拿得出來?〃她提高嗓音。此刻她覺得老劉的濫好心非常討厭,對段的濫好心,就是對她曉鷗的狠心。〃欠我那麼多錢,來找我保釋他,虧你想得出來!〃
〃不然怎麼辦?一直給拘在那兒?〃
〃拘留所免費吃住,時不時給提審一下,順便就讓他反省了。我的客人馬上要走,回頭再說吧。〃
她丟下老劉,向賭場走去。走回老史那個臺子,卻不見了老史。難道老史贏了大把的錢,又到別處下大注去了?她再向遠處張望一圈,還是一片陌生的面孔。沒錯,老史一定是轉換到押注限額更大的臺子上去了。她真的已經鑄成大錯了?先是開籠放虎,現在又放虎歸山。失而復得,得而復失,除了人老了幾歲,什麼都是一場空。她四面扭頭,越尋找越絕望。再看看手錶,如果還找不著老史,真要誤飛機了。
〃曉鷗!〃老史在她身後拍了她一下肩膀。
她猛地轉過身,見他比自己還絕望。
〃你怎麼不聲不響走了呢?我起身兌換籌碼才發現你不見了!〃
她上去拉住他的手,經歷了這場驚險試探,似乎血與火、生與死了一場,現在都倖免於難。他從賭檯邊站起來了,而且是自願站起來的!他輸了一輩子,最後成了贏家。她看著他就像看著凱旋的大將軍。
〃幹嗎這麼看著我?〃
〃走吧。〃曉鷗氣息奄奄地說。
〃你以為我舊病復發了?〃
〃沒有……〃
〃肯定以為我賭性又發作了!〃
曉鷗不說話地看著他。
〃問你呢,是不是?〃他的手在她手指上緊緊一捏。
〃發作才好,陳小小就又不要你了。〃
老史不做聲了。他似乎也懷疑剛才是曉鷗做的局,把他恢復成賭徒,恢復成人渣,讓陳小小再拋棄他一回。曉鷗用含淚的眼睛狠毒地剜他一下。
她開啟手機,查詢航班資訊:太好了,四點半的航班誤點兩小時。老史拉著她的手來到海邊。兩隻海鷗邊盤旋邊鳴叫,都是左嗓子。
〃還會來看我嗎?〃曉鷗看著遠處窄窄的海面問道。
〃不會了。〃老史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是他設計的髮型。〃戒賭我戒掉了,但你我戒不掉,最好一眼都不要讓我看見,讓我離得遠遠的。〃他又拿出那種壞男人的笑容和腔調。壞男人不會太傷感、太緬懷,也不讓對方緬懷他,為失去他傷感。
然後他從中式褂子的兜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紙包,往她手裡一塞。一摸就知道里面裝著什麼。
〃想還我呀?〃她縮回手,〃你還不清,也還不起!〃
〃從臺子前面站起來,我就知道自己好了,賭博的魔怔好了。魔怔沒法控制我,是我自己控制了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十八萬多一點,給你……〃他見曉鷗急著插嘴,用手勢制止了她,〃是你讓我好的。所以你必須收下。〃
〃陳小小和你兒子從加拿大回來,需要用錢的地方多的是。〃
〃你為什麼老要讓別人虧欠你呢?!〃他有點生氣了。
〃我沒讓別人虧欠我……〃
〃你就讓我虧欠你,永遠還不清你,把人家都變成乞丐,你永遠做施主……我再問你一句,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