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本身沒有兄弟姐妹。媳婦過門不用照顧公婆妯娌,也沒有其他花銷挑費,這樣兒的良人真真難得啊。
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上門來的媒人也多揀著小家碧玉,相貌清秀,家境普通的商家姑娘給裴回說合。
王謝替裴回把媒人一一回了,理由是目前裴回以立業為先,無心成家。
當然這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在於:裴回是斷袖。
斷得非常明確,徹底,利索無比。
王謝曾經問過裴回,怎麼知道自己是斷袖的。
可能因為雙方都是同類的緣故,裴回回答得不能再坦然:在澡堂裡發現的。
他在裴家醫館做學徒的時候,有次遇到了奇特的病例:一男一女在幹那事兒的時候,女人被土蠍子蟄了,受驚過甚,一下子猛烈收縮,把男人那裡……卡住拔不出來。
師兄津津有味兒地議論此事,裴回與一眾師弟們都是毛頭小子,聽得懵懵懂懂,有年長的師兄就意味深長地“嘿嘿”發笑,曖昧地說此等極樂之事,非要等你們親身經歷,才能明白其中滋味。
聽師兄這麼說,大家紛紛好奇,除了生養之用,那感覺真會有這麼美妙。師兄便哈哈大笑,說,你看那些貓貓狗狗是不是常常滾成一團,要是隻為了生孩子,滋味不好,為什麼公狗還會拱地拱桌腿四處亂蹭呢?
他們這些窮人家孩子,平素看貓貓狗狗滾成一團無數次,此時被師兄說得如此明白,當即就有年紀大些的學徒躍躍欲試。
裴回也是好奇,為此特地悄悄盯了守門公狗好久,果然像師兄說的那樣。
他純粹抱著研究的態度去觀察,也沒覺得怎樣。
——可是他忘記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件事。
不久就是歲末,那天醫館上上下下一團喜氣,準備了大魚大肉許多平素吃不到的東西。
裴回當然就多吃了點,還喝了點酒,小肚子脹得溜圓。
鄰居大嬸幾天前幫他厚厚地絮了一條新棉被,白天太陽很好,曬得被子蓬鬆松的,他鑽進被窩,不多時全身暖洋洋舒服極了。
俗話說,飽暖思那啥。
他晚上,就做了春夢,夢裡白花花熱乎乎的,是一個人的身體,後來那人趴在他身上,一抬頭,長著張五官端正的臉,把他驚醒了,一摸兩腿之間……裴回嚇著了。
夢裡的,是個男人。
而且,這張臉他認識。
冬天裴回在澡堂泡澡,有個經常去的人,身體特別白,肩寬腰細,手長腳長,屁股很圓,兩腿中間很雄偉……他偷眼看著曾經十分羨慕。
可那是個男人,不是女人。
自己……裴回低頭看看自己那裡,捏捏,揉揉,起立行禮了。
又捏捏揉揉自己前胸。
毫無疑問,平的。
自己絕、對、不、是、個、女、人。
可是,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裴回花了很久時間,確定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那個時候,但凡有學徒間試脈,他都是第一個挽袖子遞手腕的。
在確定自己身體和平常一樣沒毛病以後,他又去廟裡觀裡分別拜了拜,請了兩個平安符,想看看自己是否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以至精神錯亂異於常人。
戴了一個月平安符,也沒感覺出什麼來,裴回原本就不是很相信神佛,這念頭也就斷了。
他把自己裹嚴了,帶上微薄的積蓄,挑了一個暮色朦朧的時間,到離醫館最遠的書肆去。
遮遮掩掩,找老闆要了“做那種事”的圖冊——一冊是男人和女人的,另一冊是男人和男人的。
書肆老闆拿前面一冊的時候,還很促狹,待到聞聽又要後面一冊,臉上也沒多少詫異之色,淡淡問,就這兩本?還有一種圖冊,好多男人女人混在一起的那種,要不要也來一冊?
裴回被驚得嗆咳一下,急急忙忙擺手,交了錢不敢停留,把圖冊往懷裡一塞,沿著牆根兒溜走。
隨後便是找個時間,躺在床上,一頁頁把圖冊看完,然後自己動手證明。
他紅著臉,反反覆覆看了三遍——沒辦法,這兩本圖冊花去了他半年的積蓄,不看得仔細記得牢靠研究得詳細,對不住他的銅板。
之後三下五除二,找個沒人之處悄悄燒了。
以後再去澡堂,就總挑人少的時候去,快快地洗完就走。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樣的人少之又少,這件事不好宣揚,想著就先深埋心底,除非非常確定,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