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走了過來。
二月的慕尼黑夜晚很冷,那個人只穿了一件看上去十分不保暖的黑色外套,也沒有戴圍巾。這也就難怪他會拼命把脖子往衣領裡面縮,一邊走還一邊發抖了。
圓臉的年輕人走近了,他朝等候的拉姆綻開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嗨,菲利普。抱歉我太慢了。”
看著面前的格策被凍得通紅的鼻子,拉姆皺了皺眉,問他:“你怎麼過來的?”
“走來的。”格策笑嘻嘻地說。
拉姆注意到格策的笑容看上去有點勉強,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睛有些水腫。看來是哭過了,拉姆心想。他不好再多問什麼,只好將格策帶進屋子裡。
一個小時之前拉姆接到了格策的求助電話。電話中的格策聲稱自己無家可歸,請求拉姆收留他一晚上。拉姆很難想象在這麼冷的晚上,他是怎麼一個人走到他家的。事實上,如果不是格策特意要求,拉姆一定會命令他待在原地等他過去接他。
但是格策拒絕了這一提議,堅持認為自己能夠找到拉姆家,他的態度如此堅決以至於完全無視了拉姆提出的可能存在的各種危險。最後,拉姆只好表面上做出妥協,因為他完全能夠猜到格策今晚“無家可歸”的真正原因——畢竟是他叫格策和羅伊斯保持距離的。
放下電話,拉姆立即聯絡了保鏢,請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格策並暗中保護他——當然前提是不能夠被格策發現。做完這一切,他換上家裡最厚的那套睡衣一直站在門口等候,直到看到格策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才放下心來。
“啊……外面真的凍死人了!”格策進門後誇張地大叫了一聲,迅速地躥到壁爐旁邊暖手。拉姆去廚房倒了一杯熱牛奶遞給他,格策感激地接了過來。
“吵架了?”拉姆問。
格策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後坐進一張扶手椅裡,把玻璃杯繼續捧在手裡當作暖手的工具。“都是我的錯。”他垂下眼睛看著手裡的牛奶,“我從拍攝結束後就沒有和他好好談談,一直在躲著他……現在連去哪都沒法告訴他……我能理解馬爾科的心情。
“可是我真的不能告訴他,我答應了馬里奧的……他不希望馬爾科牽涉進來……”
“但是你不可能一直瞞著他。”拉姆平靜地說。
“我知道……”格策眼睛盯著壁爐,雙眼放空,似乎在想些什麼,然而沒過多久又洩了氣。
“不,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菲利普,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厭惡現在的自己。”格策嘆了口氣說,“我不得不隨時戴上面具去偽裝成另一個人,為了守住這個秘密我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我剛剛還利用了馬爾科的感情……”
他停頓了,似乎又開始回憶那令人痛苦的瞬間。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牛奶,接著說:“我真的覺得現在的自己糟透了,我沒法面對馬爾科。所以……菲利普……讓我在你這待一段時間,可以嗎?”
“當然,作為你的經紀人,我有義務照顧你並保證你的安全。”拉姆點了點頭,“而作為朋友,我也不會拒絕一位友人發自內心的請求。”
“謝謝你,菲利普。”
“這已經是兩天之內你第二次向我道謝了。”
“因為我真的很感激,”格策真誠地說,“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那麼作為報答,我希望你去樓上洗個熱水澡然後睡上一覺。”拉姆提議。
格策感激地點點頭,把杯子裡剩下的牛奶都喝掉,然後朝樓上走去。
“客房是左手第二間,浴室在右手邊。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我就在樓下。”拉姆補充道。
如果你不曾落入這樣的境地,怎麼會知道什麼叫進退兩難?
如果你不曾感受來自另一個靈魂的深沉的情感,如果你不曾面對著一個幾乎和你的愛人完全相同的形體,你怎麼會知道夢境和現實的界限究竟有多麼模糊,以至於稍稍一個轉念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讓它們衝破心裡的枷鎖噴湧而出?
承認吧,馬里奧。
你想馬爾科想得發瘋。
你在後悔。後悔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以一種難以介懷的尷尬收尾,後悔沒有再早一些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後悔沒有為自己的感情做出任何可能承擔後果的嘗試……你總以為時間還有很多,那不過是你膽怯的藉口罷了。
現在,你躺在慕尼黑的一張床上,卻和馬爾科隔開了一個世界。
所以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