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回答嗎?要不要我替你說,你是知道生物系的聚餐後特意繞過去看的對不對,我沒察覺是因為我也喝醉了,被同學抬到宿舍裡,第二天中午才起,可是一直到我回家,你都沒有問過我前一晚在哪。因為你不關心,因為你那時候知道了他家境不好,知道了你們之間有誤會。那些年我跟你哭過鬧過,卻始終有一句話沒敢問出口。”
陳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卻依舊有些發顫道:“關豫,是不是在那一天,你是想過離開我的?”
關豫的臉色瞬間煞白,直勾勾的望過來,卻在陳樓的逼視下,始終說不出那個“不”字。
不過幾秒鐘,陳樓便了然,卻不意外,點了點頭道:“很好。這樣也不算冤枉你。你跟我洋洋灑灑的說了一通,我也實在無可辯駁,我和你過了七年,我的確……最初的時候像個傻逼一樣,為了你別說放棄考研,就是刀山火海下油鍋,我都心甘情願,我那麼……愛你。我想多掙錢,不會喝酒就豁出臉皮,求爺爺求奶奶,我怕你和家裡關係不能緩和,偷摸的給你爸媽送營養品,我不捨得買高檔衣服,上下班只敢坐公交,打車看見堵車我就給人賠不是死皮賴臉下車,我不像你從小衣食無憂錢堆出一堆興趣愛好,我只是窮怕了,不想讓你跟著吃一丁點的委屈……我尖酸我刻薄,可是我為了那個家才卑微到了偉大的地步,可是你呢,兩年後你喊著別人的名字,告訴我,我只是個冒牌貨。關豫,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他也曾以為自己百毒不侵油鹽不進,可是隻有後來才能明白,那一刻,在他心裡轟然倒塌的是什麼。
“我說過我們倆不合適,你覺得你肉體忠誠便可以,但是我卻接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出軌。我實在分不清,你對我的話,哪些是對我的,哪些是對他的。你看著我說情話的時候,到底是說給陳樓的,還是透過他說給另一個人的……最後一次,你為了那二十萬東奔西走的時候,我第一次吃了帕羅西汀。”
“那是什麼……”關豫惶然,心底卻隱隱猜出了答案。
陳樓道:“抗抑鬱藥物,從兩天半粒,到一天半粒。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親自把關峰的卡給路鶴寧嗎?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我奶奶去世的時候,我不回家奔喪嗎?”陳樓搖頭道:“因為我根本做不了。那段時間我病情惡化極快,也可能是藥物副作用,一度有自殺傾向。”
“我當時對自己產生極大的懷疑,有時覺得你並沒有什麼過錯,誰還沒有個前任,你和大多數肉體都不忠誠的人相比你已經很難得,你是愛我的。可是有時候我又會覺得,什麼都完了,你根本就不曾喜歡過我,我不過是在自作多情。我為我放蕩的第一次感到後悔,又忍不住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看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才會讓你對前任念念不忘。然後我發現我和路鶴寧相比,簡直一無是處。每次對比之後,我都會覺得自己沒有存在的必要。甚至我常想,萬一我死了,你會不會有一丁點的後悔?”
“我現在偶爾想想都會覺得後怕。這個主要誘因在我自己,我這人小雞肚腸不能容人,從小吃不得虧。可是面對你的時候我卻又優柔寡斷,狠不下心離開,又不能大度的接受原諒。後來我慢慢穩定,潛意識裡也開始排斥那些讓我痛苦的場景——也正是那些在你看來甜蜜的。所以最後的兩年裡,我越來越無理取鬧,稍微有一點錯處就揪住不放,我知道你很累,所以我也欠你一句對不起。”
關豫的心裡撲騰撲騰的亂跳,陳樓的聲音恍如從天邊出來,一聲一聲的撞進他的腦子裡。
陳樓問:“我就問你一句,關豫,我這一世生怕行差踏錯重蹈覆轍,你卻要攔我。現在我們把話說盡再無誤會,你告訴我,我憑什麼再去陪你走一趟這一眼就能看到頭的路!”
……
在公寓裡,陳樓說:“你說的對,我們重生了這一次,總要活的比上輩子更好,把過去的遺憾都補了……而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年看上你。”
陳樓急切的扭頭看他,問道:“我們,上輩子是死了吧?”
在機場,陳樓一字一句地耐心道:“有些選擇,可能決定的時候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將來卻要用一輩子後悔,我們都經歷過,又何必重蹈覆轍……我這一生,也就圖個你我互相體諒,各自安好。從此能夠悉心經營各自的家庭,不管貧窮富貴,都可以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
……
這年七月,陳樓、關豫、路鶴寧皆順利畢業。
陳樓在某個天氣晴朗的早晨揹著最後一包行囊,踏上了火車,始終沒有回頭看。寧珊珊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