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笑到癱倒在地上,剛剛喘勻一口氣,北堂朝卻突然壓了過來,那人輕輕舔去他嘴角的西瓜汁,眼帶笑意地問他:“你吃不吃了?我要把剩下的包圓。”
季華鳶在夢中嘟起嘴一把將北堂朝推開,嘟囔道:“我還沒吃夠呢,等我吃完了,給你啃瓜皮!”北堂朝聞言便非常狗腿地把西瓜雙手捧過來了,還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低頭小聲說道:“華鳶多給我留點瓜肉啊……”
這夢太美太輕鬆,以至於季華鳶夢著夢著,突然就知道了,是在做夢。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夢裡的季華鳶輕嘆了口氣,又緩緩勾起了嘴角。他知道那不是夢,那是記憶,他和北堂朝深深相愛的記憶。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外面陽光比早上足了很多,季華鳶整個人蜷在絕對溫暖的被子裡,但還是能感覺到屋子裡似乎也沒早上冷了。他仔細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夢,低嘆一口氣,而後兩個胳膊伸出被子用力伸了一個懶腰。
養精蓄銳夠了,要幹活了!
季華鳶麻利地從床上翻起來,沉水香已經燃盡了,只餘下淡淡的餘香裊繞在屋中。季華鳶仔細地處理了香燼,而後將小香爐收好了放回到櫃子裡,還非常仔細地擦了地板上的香灰。
他不知道到了現在還會不會有人懷疑他和晏存繼的關係,但他知道,越是到了最後,越是不能丟掉一點細心。連晏存繼都不敢有半分懈怠,更何況他?季華鳶處理好了一切,而後檢查了一遍緊閉的門窗,這才走到床邊拎起自己那個小小的包袱開啟。
這次出來他帶的裝備不多,但件件都是大有用處的精良武械。季華鳶先脫下了自己那件格外寬大的白色袍子,而後乾脆利索地換上那件有護心甲的夜行衣,將袖口和褲腿緊緊紮好,取出兩打二十四枚回燕鏢收進衣袖內側。這回燕鏢有二十三枚有毒,一枚無毒,是季華鳶以備自己受傷需要挑刀時使用的。季華鳶穿好了夜行衣,從白袍內側抽出那根他費勁了心力才藏好的天盤絲,一圈一圈穩穩地纏在腰間。
天盤絲的可貴之處首先在於色澤,無論在什麼環境下,它都能完美地反射光線,從遠處看去細若牛毛。然而實際上,天盤絲並不非常細,它畢竟是能夠撐得住成年人體重的東西,堅韌是其最突出的特點。這天盤絲也算是壺心道人的一件寶貝,當年給了季華鳶,也是因為季華鳶輕功出眾,暗器收放自如,這天盤絲他用著最順手的緣故。
這一次行動,季華鳶為晏存繼種種可能採取的行動制定了無比完備的方案。而他用來釜底抽薪的最後一搏,天盤絲會有大用。
季華鳶低下頭,最後檢查了一遍腰上的天盤絲,而後才緩緩重新穿好那件寬大的白袍。
藏好了回燕鏢和天盤絲,其它的就好說了。季華鳶如常在腳踝側面插入一把精鋼匕首,這次他使用的匕首兩面都有深深的放血槽,一旦被它在重要部位破了口子,就只有血盡身亡的份。季華鳶知道,這一次與雨嵐山的躲躲閃閃不同,他面對的是真正的惡狼,他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殺敵,自保。
落虹是一直隨身帶著的,因此也無需再藏,正常掛在腰間便可。季華鳶又零零星星地在身上安放好了各種用著順手的小暗器、救命的幾種藥,而後才終於捻起行李裡僅剩的那片人皮面具。季華鳶雙手將面具展開在眼前,仔細端詳片刻,而後平靜地將面具折了兩下,緩緩收入懷中,再按撫平整。
他抬起眼,無言地望著窗外——窗戶沒有開啟,而季華鳶的視線卻好像絲毫沒有受阻一般,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外面的萬里山脈,閉上眼,還能聽見母渡江水那經年流淌的聲音。
在山河之間出戰,會讓他感到安心。這些都是曾經在他畫下溫柔繾綣或憤怒咆哮的自然,他不僅不害怕,甚至能從中獲得慰籍和力量。
“來吧。”季華鳶輕輕地說道。
他準備了太久了。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正午過後,北堂治已經在皇室御用法師的指引下沐浴過了,此時正穿著一身麻服在靈堂前跪唸佛經。北堂朝跪在他身後右側的小蒲團上,安安靜靜地替北堂治敲著木魚。法師跪在左側,閉目凝聽,彷彿已經入定。
這是誦經,為先太后的亡靈祈福,是北堂治一天裡往返佛殿折騰這一趟的最重要原因,因此兄弟二人都格外專心。北堂治今年唸的是一段《心經》,並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度世經文,但卻是先太后生前最愛謄抄的經文。北堂朝記得那時母后身邊有個宮女,笨手笨腳的,什麼都不會做,但就一樣,聲音非常空靈、乾淨。母后非常喜歡她,將她留在宮裡好吃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