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頃刻間竟選擇了順從。他想了想,終於蜷起手指含在唇間,幾聲雀叫劃破山谷,對面立刻安靜了。
季華鳶無聲地衝他點點頭,拉過他的手心,一下一下重重地寫道:“至少五十人,在我們上面。”
三叔明白了之後一愣,果然,沒過一會他就聽見了大量的腳步聲。血腥味又重了幾許,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那些人從他們頭頂上方的矮崖上踏過的時候,三叔當真心跳都快了幾分。
現在他真的對季華鳶有了幾分敬重,這個年輕人,當真是耳聰目明,心思活絡。
季華鳶緊緊扣著三叔的手,一直到那夥人走到很遠,才緩緩鬆開手。三叔站直了身子又發出幾聲雀叫,對面隱藏的黑衣人緩緩從攀附著的山壁上躍下,無聲地重新集結起來。
季華鳶看著三叔,輕聲道:“晏存繼此行兵分五路,山腳,山谷,山脊,山頂,各一路遊兵,而他自己則帶著大部隊人馬等在指定位置。他是要靠自己這四路遊兵將您逐漸逼至他主力所在位置,而後一舉圍殲,到現在,您還不信嗎?”
三叔看著他:“指定位置在哪?”
季華鳶低嘆一口氣,“我不知道。這是布兵圖上唯一沒有敲定的部分。”
三叔點點頭,他沉吟片刻,季華鳶突然出聲道:“您想找到他,不妨就順著他。我們見機行事,他的狼崽子把我們往哪裡趕,我們就往哪裡去。您需要做的,就是準備好外圍增援。正如您所說,正面接觸的血戰,他未必能佔上風。”
“那火藥呢?”
季華鳶聞言笑了:“您只要他的命,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三叔定定地望著他,過了片刻後終於點頭:“好。先和我回去與主力回合,我們再做部署。”
季華鳶淡淡點頭,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說道:“後面的路我要和您分開了,晏存繼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只有他的犬隊可以追蹤到,這幾日我們共浴他將香料加入了水中,現在我身上也有。唯一的辦法,就是我融入到隊伍中去,與大家的味道混在一起。”
“好。”三叔說著,隨意揮了揮手,季華鳶便回過頭擠進了黑衣人的隊伍中。他個頭不算高的,一紮進去就沒了蹤影。三叔回過頭來開啟羊皮紙看布兵圖,面色凝重。
而季華鳶一頭扎入黑衣人的隊伍中之後面無表情地跟著大家往前走,他刻意放緩了腳步,漸漸的就落在了後面。一個黑衣人在他身後,隨著隊伍的移動慢慢到了他身邊,與他並排而行。季華鳶抬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低聲道:“山壁這麼矮,還能弄出那麼大動靜,你也太不當心了。”
狼崽子衝他齜牙一樂,將一包貨真價實的火藥遞給季華鳶,悄聲道:“我若不弄出些動靜,公子怎麼有機會讓那老東西透了信。殿下說,火藥炸山是假,帶進來的就這麼點,公子謹慎使用,到時候弄出點動靜來嚇嚇老頭子。”
季華鳶接過來輕輕嗤了一聲,道:“崗哨傳信大概就是這雀叫,叫你們殿下留心些吧。他讓我遞過去的布兵圖三叔已經接了,剩下的他要如何行事,我就不知道了。”
狼崽子聞言撓了撓頭,嘿嘿一笑:“您別介意殿下和您藏著話,有您作引已經足夠了,剩下的您就瞧好吧。殿下託我捎口信,您那一箭剛好挑破他身上的假肉,擦著面板過,分毫不差。殿下原話:回去直接封您做大夫人。您自己小心,有什麼話,我給您捎回去?”
季華鳶面無表情地瞟過去,聲音冰冷:“讓他去死。”
☆、深入(三)
酉時三刻,一行人終於走出了山谷,隊伍變換了隊形,黑衣人分成六股,前後兩股加上左右側翼,將季華鳶和三叔圍護在中間,準備進入山林。
季華鳶一路無話,在踏入密林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停下來,遠遠的往西邊祈兆的方向望去。
“怎麼了?” 季華鳶搖頭,說道:“您之前承諾的,幫我護著北堂朝。”
三叔聞言笑了:“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放心吧,我們拿下了晏存繼,就沒有人會再想害北堂朝了。”
季華鳶沉靜地抬起眼:“華鳶並不是懷疑您什麼,只是您恕我直言一問,您在這裡殺了晏存繼,回西亭去,要如何給西亭王交代?”
“王儲暗殺北堂王不成,自葬於祈兆山系。”三叔非常自然而然地回答,而後勾了勾唇角:“放心吧,西亭王是個真正的英雄,他的兒子有所圖謀,卻因自己技不如人而葬身,他不會遷怒南懷,更不會遷怒北堂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