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眼前依稀看到了一盤令人振奮的棋局。他收斂了面上的驚色,淡淡道:“你只是臨時起意,還不知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季華鳶打了個哈欠:“我需要知道嗎?我還以為自己只需要讓晏存繼愈發愛上我不能自拔就行了呢。難道不是我一切聽著你們的安排,最後等著坐未來西亭王和鐵狼軍的椅子嗎?……”
三叔死死地盯著季華鳶,季華鳶也好整以暇地回望,過了許久,三叔終於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誠然。”
季華鳶笑,笑得更加開心了。這人笑起來的時候,無論正說著多麼陰險算計的話,眉眼間都是那孩童般天真爛漫的神色。季華鳶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微微嘟起嘴:“說真的,別讓我接手那些麻煩事,我一人蕩世,最怕麻煩了。你們若是信得過我,就放手讓我去魅惑晏存繼,當然,別忘了許諾給我的彩頭便好。”
三叔打量著季華鳶,季華鳶倒毫不心急,他最後將那點茶水飲盡了,而後利利索索地站起來,說道:“我知道,這是大事,您得仔細考慮,您的靠山更要小心行事。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不著急,成與不成,至少我還能接著做北堂王的寵兒。我就在王府,等您的訊息。”他說著,輕笑兩聲,隨意一拱手:“告辭了。”說罷,便徑直推門離開了屋子。
三叔望著那少年輕快的腳步,那背影似乎是那般與世無爭,而那人成府裡卻含著如此驚天的算計。他眯起雙眼,季華鳶的計劃太膚淺了,漏洞百出,但是——他不能否認,這計劃可行,並且對彼此都非常有利。而季華鳶又那麼聰明,他只是簡簡單單提了一個想法出來,將那細枝末節的事情都推給自己,他落得輕鬆快活,也不會讓對方對他抱有忌憚和猜疑。
三叔知道,季華鳶的目的達到了,他動心了。他仔細度量著季華鳶開的條件,分析著對他們的好處、對季華鳶自己的好處,他心中的一番謀劃,已漸漸有了輪廓。他想,季華鳶今天的話,未必句句為真,但總有八分可信。而這八分,已然足夠。
將他拉過來,日後若要成大事,還要慢慢地去拿捏那個少年的心。不過,他不急,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季華鳶輕快地從那彎彎曲曲地巷子裡拐出來,他使勁揉著自己的臉,暗暗嘟囔道做戲實在是體力活。他一直走上繁華喧鬧的中央街,在眾多擠著挨著的小茶肆裡似是隨意挑了一間坐進去,對喬裝著等他的晏存繼眯起眼笑。
晏存繼瞧他的模樣,噗的一聲樂了,提起大肚茶壺替他嘩啦啦斟滿了一大海碗油茶湯,說道:“辦妥了?”
季華鳶笑:“我對他說要幫他扳倒你,然後做那背後之人的傀儡,頂了你王儲的寶座。怎麼樣,怕嗎?”
晏存繼也笑:“真有你的,昨天你和我說的時候,我倒沒想你真能辦成。”
“不過是人心的博弈,看誰能先摸中對方的要害罷了。”季華鳶不以為意地撇嘴,端起碗來喝著濃稠噴香的油茶湯。晏存繼點點頭:“行,有你的。不過,他就沒有和你提行刺北堂朝之舉?”
季華鳶端著茶碗的手輕輕頓了一下,繼而勾起嘴角笑:“他只道我恨毒了北堂朝,是以,湯鹿之行的兩個目標,便是你和北堂朝。你們二人,在他老人家的計劃裡……”季華鳶說著,放下茶碗,輕輕抹了抹脖子,故作玄妙道:“都逃不過一死。”
晏存繼哈哈大笑:“胃口太大,是會被開膛破肚的。”
季華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只是打著哈欠道:“他好死賴死與我無關,只是,我為了取得他的信任,現在可是讓他堅定死了殺北堂朝的心。北堂朝的安全,到時還要仰仗王儲你一諾千金的美名,靠你周全了。”
晏存繼挑眉笑,舉碗遙敬:“必不負所托。”
季華鳶笑著回敬,繼而低頭喝茶。米黃色的油茶湯映出他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的釋然。
三叔、晏存繼,這兩位都是道行深厚的人精。然而他們都不知道,季華鳶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實話。
鐵狼軍這塊肥肉再大,與季華鳶又有什麼關係。他想要做的,無非兩件事——替他那素未謀面的娘全下鐵狼軍、讓這隻隊伍不會落入外人手,還有,北堂朝的安全。
是以,季華鳶從未完完全全地相信晏存繼,更遑論相信那個老頭。他在二人之間鑽了個完美的空子,為北堂朝上了雙保險,然而,這還不夠。屬於季華鳶自己真正的計劃,還要他細細籌謀。世界之大,除了北堂朝,他相信的,從來就只有他自己。
油茶香飄散在整間茶肆裡,晏存繼靠在窗邊放鬆地吹著風,他發現季華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