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部分(2 / 4)

小說:鳶回前堂 作者:津鴻一瞥

千百幅名作,北堂朝若是不提,李畫江當真是想不起來還有那一副。然而北堂朝這一提,他卻也認真地看了看自己的畫,忍不住點頭:“王爺說的是,畫江起初並無模仿意,但確實是有些神似。”

北堂朝“嗯”了一聲,非常欣慰於李畫江謙遜的態度。他抬起頭,正好撞見季華鳶驚訝的表情。北堂朝的眼底有一些無奈的情緒閃過,他低下頭,指著被自己按住那塊山壁,指點道:“這山壁用筆很瘦。”

“是,”李畫江連忙點頭,解釋道:“這畫走詭譎的路子,山壁自然要瘦削,而且還要越瘦越好……”

北堂朝笑了,他搖了搖頭:“這便正是你這畫雖然和華鳶像、但氣勢上總是輸一分的緣故了。”

“嗯?”李畫江心裡空的一聲像是漏了一拍,他不解地抬頭,對上北堂朝帶著些許鼓勵的眼神。北堂朝指著那一塊,用手指虛虛地割了一個圓潤的線條下來:“所謂氣勢,乃畫的風骨,並非形韻,而是神韻。你要畫詭譎之境,未必一定要拘泥於瘦山嶙石,也未必一定要拘泥於大開大合的用色。這畫如果交給華鳶來畫——”北堂朝說著,抬起頭,望著季華鳶有些愣怔怔的表情,嘆口氣,嘴角微微拉了下,無奈中卻又帶著幾分自己人的驕傲似的。北堂朝頓了頓,仔細想了想季華鳶平日裡執筆的樣子,彷彿那人一筆一停他都能猜得到似的。北堂朝緩緩說道:“他一定會收斂用色張度,寬潤山體,在這裡——”他說著,手指劃到紙邊天際,狠狠一拉:“拉下一道濃墨烏黑,將緊張的氣氛提到劍拔弩張,卻又叫人驟然低眉看見群山挺岸圓綽,湖光溫婉纏綿,鬼境之下卻在人間。於是,詭譎自然有,最後打在人心裡的,卻是這派溫柔動人之景。”

此語一出,連趙先生都有些驚愕了。他微微探過身看北堂朝手指比的那一塊,又抬頭看看季華鳶,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北堂朝笑著安撫似的拍了拍李畫江的肩膀:“畫江年少能得如此功力,已經是後生可畏了。但要記住,任何事情,都不能喧賓奪主。你為了要這幾分詭譎,反而淹沒了湖光山色的本意,實在是得不償失。”

李畫江被人一踩一捧弄得有些怔忪,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北堂朝句句入髓,令他不得不歎服。他又抬起眼看了看季華鳶,對面那個前輩已經恢復了往日冷漠的神情,沒有半點被他頂撞的慍怒、也沒有半點被北堂王誇獎的喜悅,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北堂王,讓人瞧不明白他眼底的情緒。

李畫江回過神來,看著桌面上安安靜靜躺著的畫,喃喃感嘆道:“一幅湖光山色,卻要如此琢磨,當真不叫人省心……”

北堂朝笑了,他抬起頭與面無表情的季華鳶對視,語意深長地道:“是啊,往往這不省心的,才是最讓人放在心裡的。”

作者有話要說:

☆、剖心(一)

畢竟是趙老先生在這裡,北堂朝評完了這幾句,便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緘口不再多言。趙先生又與李畫江細緻地點評了畫的幾處細節,只稍作改動便可將畫的神韻更加突顯出來。李畫江越聽對趙先生敬畏越深,這個老人伸手在他畫面上隨便點了點,便轉眼說出十幾種改法,只稍動一動細節就能讓畫風呈現出不同的氣勢來,當真讓人佩服。丹青講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講求意存筆先,畫盡意在。季華鳶聽了半天,突然笑了,說道:“你聽老師和王爺講神韻,聽聽也便算了,畫的風骨還是要自己摸索的,有自己的姿態在裡面就好。若單單說來,你這畫構圖沒什麼問題,工筆也很好,只有一點怪是怪在顏色上。畫江是用赭石調硃砂作橙色,其實不妨直接用朱膘多勾一些清膠水,讓橙色從紙面上浮出來,會更好些。”

李畫江有些訝異季華鳶不計前嫌的指點,他抬起頭,卻見那個人並沒有看他,只是盯著自己的畫,神情專注。季華鳶又細細看了看,點點頭:“石青選得很好,頭青顆粒粗不易染勻,別有新意。”

北堂朝只在旁邊聽著,嘴角淡淡地勾起一絲笑意。他看著季華鳶的側臉,有一縷碎髮垂了下來,季華鳶卻沒有顧得上去碰,只是專心致志地向李畫江示意著若是改用了石綠應該兌多少膠,用石綠哪裡好、用石青哪裡好、如果換做花青的話,又該怎麼將這顏色襯出來。季華鳶半點沒藏私,將能說的都對李畫江細細地講了,其實他說的那些,李畫江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站在季華鳶身邊,聽著這樣一個名家對他叮囑著這點細碎的小事,當真是愈發恭敬了。

季華鳶說了很多,停下來想了想:“旁的大抵也沒有什麼了,這些小事還是要時時留心。你若有心,可以多做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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