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如松從半開的院門外探進一個頭,輕聲喚海棠樹下出神的季華鳶。
“別這麼叫……”季華鳶微微有一哂,還是有些受不住這種叫法,渾身都不太自在。
“那叫主子,”如松笑著回了一句,走過來說道:“王爺說,您要出去散心的話,讓奴才帶兩個侍衛隨行即可,不用得他的允。”
季華鳶笑了:“我本就沒有那層意思,只是知會他一聲。只是出去逛一逛,買一些藥材回來給他燉粒�!�
“是。”如松順口應了,又道:“主子,雲公子已經是第三次求見您了,還不見嗎。”
季華鳶將手中的掃帚隨手搭在一邊,理了理髮帶準備出門,聽見如松問,只是淡淡道:“我不見,替我回了他。就說……”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略一思忖,輕聲道:“就說,季華鳶不會多嘴,但也請他別再自作聰明,我不會再縱他第二次。”
如松聽不懂,但也聰明地知道自己不該多問,只是恭順地應了是退下。季華鳶撣了撣衣衫,抬起頭看著帝都湛藍的天際,想道:回帝都已大半月,也該放鬆地出去走一走。
南懷帝都繁華百餘年,老字號眾多。若是要尋醫問藥,無論是達官貴胄,還是尋常百姓,城東的吉祥告號幾乎是整個帝都的首選。季華鳶按照師父來之前給他開的方子,在吉祥告號抓了白芍、生地、枸杞、黨參四味藥,將結結實實紮成捆的藥紙包交給侍衛提著,看著藥房外繁榮街市,只覺得秋日裡真是好天氣。
“主子,咱們還去哪兒?”
“天氣好,在外面多轉轉。”
如松點點頭,後退一步,卻又忍不住小心提醒道:“主子別忘了,明日是王爺生辰。”
季華鳶聞言笑了:“北堂朝讓你提醒我的?”
“不,不是。”如松微微低下頭去,小聲道:“是奴才自己多嘴了。”
季華鳶心知如松是奉了北堂朝的命,也不多言,只是輕輕一笑便兀自走出藥鋪,也不往珠寶玉器店走,只是在喧譁集市上信步閒逛,且由苦著臉的如松和其他兩個侍衛跟著。
拋開北堂朝與北堂王府不說,季華鳶也確實還十分想念這繁華帝都的。那年中榜,以一介無官書生受邀赴約瓊華宴,是自己人生中最為躊躇滿志的時候。季華鳶記得那年的帝都也是同現在一樣的熙攘繁華,自己在人前雖是那副冷清孤傲樣子,可到底是從江南小鄉出身,平日裡住在一家小客棧,不敢在這水深的帝都多逛一步。直到瓊華宴後受邀住到北堂王府,北堂朝日日陪他逛,這一整座繁華帝都,街頭巷尾,妙景奇店,都有他和北堂朝的記憶。
季華鳶刻意放慢了步子走,任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蕩,一個回神間,只見身前店鋪紅磚黑柱,門口兩尊憨態可掬的仙雕,正是天上司管玉帝茶點的小神像。季華鳶心中一喜,抬頭望匾,果見圓滑的“一碟點心”四個燙金大字,與記憶深處那塊熟悉的匾額重合起來。
一碟點心是帝都有名的茶點鋪,只聽名字,就知其與品槐茶樓走的是完全兩股路子。這裡同樣日日有人消遣時間,卻不似品槐茶水精醇,而是以點心的味美和多樣聞名。一碟點心出售的點心品種繁多,物美價廉,茶卻只有淡淡的茉莉花茶和釅釅的苦丁兩種。那苦丁茶直苦得人只用舌尖一探,臉就皺在一起,苦味繚繞舌尖,半天揮之不去。可是配上那幾碟招牌的甜膩點心,真是人間最為奇妙的滋味。
季華鳶性冷,又性烈,是個愛走極端的人。他對待吃食也是這樣,喜歡淡到無味的白粥,也愛極盡香辣甜膩之物。一碟點心的香槐紅豆沙糕和蜜杏白玉酥是店裡最招牌也最甜膩的點心,季華鳶從前最愛狠狠嚼上兩塊,甜得嘴裡快要黏起來的時候再一杯苦茶灌下去,好像冰火之間走了一遭,讓人酣然稱快。
當然,季華鳶不會用這種吃法吃飽。他最喜歡的,還是一碟點心的翡翠豌豆黃,味道清淡得近乎無味,只是入口即化,口感涼爽。
這真是奇怪至極的癖好,北堂朝一直都不明白季華鳶這是什麼樣的食性。但是季華鳶就是喜歡。
“主子要進去坐坐嗎?”如松見季華鳶嘴角帶著笑出神許久,忍不住上前,低聲道:“您若是要買什麼,直接交給侍衛帶回去就好。”
季華鳶嗯了一聲,點頭拾階而上,直入店裡。
一碟點心店面精緻,並不比品槐冷清,跑堂小夥一眼便知季華鳶不是尋常人家公子,連忙迎上前來道歉說包間都滿客,只能請季華鳶大堂屈坐。季華鳶也不意外,跟著他坐到窗邊一處剛剛離了客的座位,小二快手快腳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