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華鳶讀到後邊,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將書拋了出去。花信之年,正是女子上好的年紀,卻要喪失承歡生子能力不說,竟還要一日一日痴傻下去,被折磨整二十年,才能死去。
“天蠱。”
晏存繼在背後的聲音將季華鳶嚇了一跳,他幾乎是一躍而起,看著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晏存繼。晏存繼面上神情嚴肅,也望著他:“這《稻上金方》,你們南懷居然也藏有一本?”
幾乎是後知後覺的,季華鳶想起,“天蠱”二字,是出現在前一頁的。晏存繼沒有看見此方的名字,更遑論看見了書名。
“你識得此書?”
晏存繼輕輕一笑,順手接過來隨意翻了翻,低聲道:“我背過這書。”
季華鳶一瞬間有些呆住了,這書少說三千頁,託在手裡久了手腕都會酸。這裡面的字細若沙漏裡的沙,藥方刁鑽奇特,絲毫不遵循醫藥常律,甚至大多與現行醫道相悖。真要通書背下來並熟記於心,季華鳶自己,也是至少要兩年的。而晏存繼將書隨便託在手裡的時候,淡淡地說出這一句話,卻是讓人無可辯駁。
那一刻季華鳶信了,晏存繼,對這本書當真是瞭如指掌的。
季華鳶看著晏存繼低頭翻書的樣子,突然間想起,他常常忘了,晏存繼是西亭王褚啊。眼前這人,是那個一個圈套擺得他與北堂朝兩年來團團轉的奸猾之人,此人冷酷殘忍,動手狠如雷霆,只是平日裡常常眯起桃花眼,笑起來像一隻狐狸,竟就讓他幾乎懈怠了警惕。
“這本書裡,七百四十二方,都是劇毒嗎?”
晏存繼點頭,又搖頭:“都是毒,但並不方方致命。更多的,還是折磨人的法子。像天蠱這樣的方子,要折磨人二十年才死,委實不算致命毒藥了。你若真是吃透了這本書,對於人命,大概會有新的看法。”
季華鳶的眸色很冷:“你不如直接說,看過這本書,便不把人命當命了。”
晏存繼低低一笑:“也對,但也可以理解為,更加愛惜自己的命。”
季華鳶笑,笑得很譏諷:“不妨告訴我,你用這裡面的方子,虐殺過多少人?”
晏存繼抬起頭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翻過一頁,“這本書,是我父王命我一定要銘刻於心的書。不僅要會背,這書裡的每一道藥方我都煉製過,熟識它的色、味。這是閻王的手段,我必須要有。但是我也可以有,菩薩的心。”
季華鳶抬頭大笑幾聲:“菩薩的心?你?”
晏存繼合上書看著他:“你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卑劣小人,我不在意,但你也著實不必笑得如此譏誚。”
季華鳶聞言止了笑,看著他,晏存繼又道:“季華鳶,你對我的瞭解,真的太少。”季華鳶聞言挑眉,晏存繼接著說道:“你在我這裡獲得的優待,已經比其他人多了太多。”
“呵……”季華鳶輕輕一笑,問道:“比如?”
“比如,謝司浥的過去,我已經派人抹乾淨了。今晚子時,我會派人送他到城門口。你,可以與他一見。”
“他自己動身?”
“當然不,”晏存繼的笑容太誠懇,“會有兩人一路陪護到西亭。我在南懷,一共也沒帶多少心腹,這,已經是誠意了。”
季華鳶點頭,卻又搖頭:“子時不好,改丑時吧。”
晏存繼這一次卻拒絕得十分乾脆:“丑時不行,過了母渡江還有重城,城關難過,要走山路。若是丑時走,定會誤了行程。”
季華鳶正猶豫間,晏存繼又道:“我知道你擔心出來早了避不過北堂朝去,但你也要為謝司浥想一想。要不然,乾脆就不要見面。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謝司浥自此長別,季華鳶不能不見,更何況,他還有好多事要交代。季華鳶咬了咬唇,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那好,子時就子時。我會準時到城門,你不要再派人去接我弄出什麼動靜來就好。”
晏存繼難得的對季華鳶撇了撇嘴,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對你,真的沒有那麼上心。只是你別忘了我們交易的規則,今晚,我要看見白珊瑚簪子。”
季華鳶只給他兩個字:“放心。”
“殿下。”阿九的聲音突然隔著門傳了進來:“殿下,阿九有事通稟。”
晏存繼挑眉出去,與阿九低聲說話。季華鳶低下頭翻著醫書,用力去聽卻還是聽得非常模糊。他心中暗自猜想,是謝司浥的事情出了亂子,還是晏存繼在跟進翟墨那邊的動向,或者是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