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的瘋狂!又是怎樣的魄力!
晏存繼的目光像是破冰的劍,鋒利而寒冷,他看著季華鳶,輕輕勾起一個淡漠的笑意:“華鳶,既然天意要你在我和北堂朝正面向對的時候剛好站在我身邊,你就不妨睜眼看著,看著我和北堂朝,真刀真槍地幹上一仗!”他說著,驟然抻開骨節分明的十指,漆黑深邃的眼睛閃過一抹刺激的光彩:“與其狼狽躲避,不如正面迎敵。我晏存繼,永遠都不會是一隻困獸!”
晏阿九得命走了,離開之前,他撿來一個巨大的乾枯的鳥巢堵在洞口,折斷了海棠樹的幾根枝杈,經過巧妙的偽裝,常人只會以為是鳥巢壓斷了樹枝掉在地上,畢竟那鳥巢太大了,而且明顯已經風乾了許久。
“殿下,至少要兩個時辰。”阿九在洞外壓低聲音道。
晏存繼的聲音很穩,讓人聽了就莫名的心安:“不礙事,你們可以等日落之後再上山,小心行事。”
“是,殿下小心。”晏阿九不再囉嗦,他話音剛落,季華鳶再仔細去聽,明明完全聽不見任何挪騰聲,可是直覺告訴他,晏阿九已經消失了。晏存繼最得力的屬下,不像劍,像一把飲血的匕首,寡言而鋒利。就像北堂朝的翟墨,又哪裡是可讓人看輕的。
洞口被完全封住,洞裡徹底陷入漆黑,唯一可以看見的,就是彼此的雙眸。狹窄的洞裡少了一個人,寬敞了一些,季華鳶下意識地伸了伸腿,卻不小心竟蹬在了晏存繼的屁股上,季華鳶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好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他故作無事地縮回了腳,扭頭看向別處。
晏存繼的嗓音在黑暗中格外的邪魅:“這洞裡一片黑,只有你的眼睛亮。你把眼睛也移開,我就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季華鳶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卻又緊接著為自己欲蓋彌彰的行為咬緊了唇,他強迫自己挪回頭去看晏存繼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的殺氣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戲謔,在漆黑的樹洞中更加清晰可見。晏存繼的嗓音愈發沙啞魅惑了起來:“怎麼樣,我的屁股,踢起來舒服嗎?”
季華鳶不說話,晏存繼伸腿撥了撥季華鳶的腳:“和北堂朝比呢?”
季華鳶恨恨地瞪著晏存繼,晏存繼饒有興味地看著對面那雙閃亮的眸子裡濃濃的怒氣,突然感覺被困在樹洞裡與季華鳶獨處,也是一件美事。誰知季華鳶瞪了他片刻,眼珠忽地一轉,立刻換上了同樣的高深莫測,毫不露下風地與他對望,張開口,拖長聲音意味深長道:“北堂朝不能和你比,你的很柔軟,像棉花。他的不好,太彈了。”
晏存繼的瞳孔驟然縮緊,卻只有一瞬,他眯起眼睛看著季華鳶,許久,輕笑一聲。“你這張嘴,真是誰的虧都不肯吃。”
季華鳶冷冷地哼了一聲:“多謝誇獎。”
“我在想——”晏存繼說著,向前蹭了一大步,兩人的呼吸立刻就近了,季華鳶皺起眉感受著那噴在自己嘴唇上的溫熱的氣息,卻是無處可躲。“晏存繼,你能自重些嗎?”
晏存繼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壓抑的怒氣,只是猶自說道:“我在想,你每一次張牙舞爪地向豹子伸爪子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只是一隻外強中乾的花貓?”
“我知道自己不是豹,但我也絕不是花貓。晏存繼,你未免將我看得太輕了。”
“呵……”晏存繼離他遠了一些,兩人卻還是捱得很近,這樹洞真的太小了。“你是什麼,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你膽敢這麼囂張,無非也只是仗著這兩隻豹子剛好對你感興趣罷了。”
“你說錯了。”季華鳶冷眼看著他,“我敢伸爪子,從來不是因為對自己有自信。我不是謝司浥,要因為弱小而受人擺佈。晏存繼,你最好別再招惹我,我也許弄不死你,但即便是拼了自己的命,也定會掰下你一顆牙。”
樹洞裡的氣氛一時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二人對峙著,兩雙同樣鋒利同樣漆黑不見底的眸子死死咬著彼此,片刻後,還是晏存繼先鬆了下來。他輕輕一笑,打量著季華鳶黑暗中模糊的輪廓:“季華鳶——文人,殺手,一會溫柔似水,一會又幹烈如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分裂?”
季華鳶乾笑了幾聲:“說起分裂,誰又能比得過整日扮豬吃虎的你?”
晏存繼低笑了幾聲,“也是。”你流著她的血,而我是被她一手養大的。我們,都像極了她。
季華鳶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踝間的匕首,那個冷冰冰的兵器給了他一些安全感,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聲音淡淡的,“比起分裂,我更喜歡這個詞:爆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