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生的聲音明顯冷下來,不肯放過他:“羅記者,回答我,你究竟想問什麼?”
小青年被逼到了死角,狼狽不堪。再有半句話說錯,就會被從這個家裡扔出去。他急促地喘了口氣,眼角有些發紅,“楊老師,你贏了,我就是個三流記者。知道我為什麼天天蹲在急診室裡,因為我……寫不出來東西!找不到感覺!之前的稿子不行,我知道。”
他站起來走到書櫃前,剋制不住有些激動:“我可以寫那些很正面很假的東西交差,但那是垃圾!怎麼能配得上你和你們!所以我才想出一個傻主意,跑來採訪你,因為你是……我所見過最優秀的醫生。我想了解你的過去,過去塑造了你。我還想知道那個在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很簡單,我只是想要一個……真正的你。”
他說完有點委屈,肩膀繃得緊緊的,賭氣地強迫自己不看他。
楊禛釋然,看來是誤會這敏感的小青年了。他嘆口氣,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這點事兒就不高興了?”
羅旭鬧心地道:“你們受專業訓練就為了欺負業餘的,是吧?”
楊禛又好氣又好笑,“真沒見過你這麼小心眼的,啊……你看快到點了,我得上班去了!”他一隻胳膊摟住瀕臨暴走的羅小記,湊近他耳邊,“要不咱們下次再聊?”
小青年炸毛掙扎:“週末下午上什麼班?你不是白班大夫嗎?”
“從今天起急診開始三班倒,我是下午到夜裡11點。”楊禛沒告訴他,是因為遲到挨罰才輪的夜班。
十五分鐘後,急診值班室,楊醫生換好了白衣,掛上聽診器,對著坐在桌前衝電腦發呆的羅旭道:“我要出診了,你好好寫你的文章,別過科裡來了。”
羅旭抬起眼皮,無精打采地吭了一聲。楊禛明白他還因為中午的事彆扭,微微歉然,以後再找機會彌補吧。
週末病人不多,羅旭熬了兩個鐘頭,終於耐不住寂寞溜到了急診室。燈箱邊,楊醫生和神經外科流轉過來的研究生正在看片子,患者放射性頭疼,可能要穿刺放脊液。
“大夫!麻煩您,看看這孩子?”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像是受了驚嚇。楊禛敏銳地轉過臉,一個打扮樸素的女人拉著個男孩站在近旁。
那孩子有些瘦弱,腦袋大大的,抓著大人的手。明亮的燈光下,他臉側有一道青色傷痕。楊禛的眼神一凜,取下口罩,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寶貝別怕,告訴醫生,哪裡不舒服?”
小男孩往女子身後躲了躲,不說話。楊禛覺得不對勁,對那女人道:“把他抱到那邊床上去。你到護士臺那裡去登記。何醫生,過來幫我一下。”
氣氛有些緊張,羅旭原本在門邊,不由走近兩步。“嗯,小羅來的正好。”楊禛湊近壓低聲音,“給我看好那家屬,別讓她跑了!”
羅旭點點頭,立刻跟上那女子:“來,我帶您過去。”
兩名醫生和護士圍著小男孩,他長得十分精緻,大眼睛怯生生看著眾人。楊禛輕輕捲起他的衣袖,大家倒吸口涼氣,小胳膊上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新傷壓舊傷。護士拉上隔離簾後,脫去小孩的衣服,才發現他背後和屁股上,橫七豎八遍佈滿傷疤,幾近體無完膚。
楊禛深吸口氣,掏出手機想都不想按了個號,“主任,方便的話過來一趟,虐待兒童,可能要報警。”
神外的何大夫正檢查小男孩的頭部和眼睛:“顱骨沒有骨折,左耳廓後一處頭皮血腫,面積2乘以3,未發現腦震盪。”一旁護士低頭記錄著,眼圈都紅了。
“抽血,化驗血色素。最好再驗個尿,這種程度的外傷,懷疑腎挫傷。”楊禛神色異常冷峻,帶上聽診器,仔細檢查男孩的心跳和胸音。
羅旭帶家屬回來時,何大夫和護士正用小床送那孩子去做檢查。楊禛一個箭步上前,對女子道:“你是他什麼人?說說情況,誰把這孩子打成這樣?!”因為憤怒,他的臉緊繃著,聲音都有些不穩。
“他叫小歡,今年七歲,是我哥的孩子。我哥幾年前離婚,孩子判給他撫養。三年前他又娶了個年輕嫂子,生了個兒子。”那女子不敢面對周圍的人,說著說著哽咽了,“小歡很懂事,不過那女人總是嫌棄他,我哥一個開長途的經常不在,她、她就打孩子出氣。然後告訴他爸,說小歡偷東西……”
“那你們親戚明明知道,為什麼不報警?!這孩子身上的舊傷,至少一年了,大面積軟組織挫傷,腦袋還有個雞蛋大的包,換了大人你受得了?!”
“我、我們報警,把嫂子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