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什麼微涼的物體摸上了他的額頭。
顧言再一次聽到了那個帶給他死亡也帶給他新生的低啞聲音。
“老師,顧言發燒了。”
顧言在徹底失去意識前,腦子想著:沒想到重活一次,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三、
顧言做了好幾個夢。
第一個夢,他看見自己被一個染著黃色頭髮的男孩按進了廁所的洗手池。夏天的自來水溫度對於人體來說並不算低,顧言卻覺得自己從整顆心都在冷得發抖。
帶著異味的髒水一次又一次的漫進自己的鼻子裡,耳朵裡,他拼命地在那人手下掙扎著,得到的卻是更加刺耳的嘲諷與愈發激烈的鎮壓。
顧言在一片窒息感中來到了第二個夢。
他看見那個無聲流淚的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欄杆邊,雙腿打著顫,哆哆嗦嗦地邁開了一條腿。
顧言站在微弱的風中看著距離自己八層樓高度的地面。陰沉的水泥地似乎變成了一張巨大的黑色的洞口,像是要吞噬他一般。
顧言看到自己閉上了滿含委屈和怨恨的眼睛,直直地往下倒去。
變故突生,顧言的胳膊再一次被人狠狠地拽住,因為那人的力氣太大,顧言直接被拽得“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顧言睜著紅腫的眼睛看著逆光而立的那人,因為剛剛和死亡擦肩,顧言嘴巴張著說不出話。救了他的那人什麼也沒問,只給了他一個沒有情緒的眼神。
第三個夢,是顧言記憶裡的高二(3)班教室。
這個夢很短,卻是顧言心裡最平靜的一次。
在這個夢裡,老師和其他同學的樣子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有坐在他身旁的嚴櫟。
嚴櫟正在解著數學函式方程式,筆尖在紙上發出“唦唦”的響聲,背景裡的一切聲音都被虛化了,顧言只能聽見這一片溫柔的聲響。
*
顧言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竟有些分不清究竟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
直到顧言看見坐在自己身旁“唰唰唰“寫著東西的嚴櫟。
嚴櫟穿著和他一樣的白底灰邊的運動校服,低著頭專注地寫寫畫畫,額前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英俊的眉眼。
顧言盯著嚴櫟呆呆地看。在上輩子的記憶裡,自己總是習慣偷偷摸摸地關注著嚴櫟,看著他認真寫作業,看著他教訓勒索本校學生的小混混,看著他幾乎是明目張膽地在課上打盹,看著他送他的女朋友回家……很多時候,顧言甚至不敢多看嚴櫟兩眼,懦弱又膽小的自己想要跟作為一中的風雲人物的嚴櫟交朋友認兄弟,想想都是個笑話。
所以,顧言只能遠遠地看著。
這次難得有這麼個機會,顧言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嚴櫟,像是要在他的臉上看出朵花來。眼前的嚴櫟看起來和顧言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沒什麼不一樣,臉上依然掛著他熟悉的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看夠了嗎?”
冷不丁,嚴櫟冷淡的目光掃向了顧言。四目相對的時候,顧言感覺自己的身體從脖子僵到了腳趾。
“看夠了就自己回家。”嚴櫟把東西收好,起身就要走。
“嚴櫟……同學,你今天在樓頂為什麼要救我?”顧言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嚴櫟淡淡地看了顧言一眼,“只是一次無聊的多管閒事而已。如果你下次還是想跳下去,我不會再浪費時間。”
顧言低著頭,“那……那你後悔救了我嗎?”
“我不做後悔的事。”嚴櫟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心裡的陰霾像是被光明突然驅散開來。一直追尋著答案的顧言覺得,嚴櫟的這句回答就已經足夠了。
“嚴哥……我、我可以這麼叫你嗎?”顧言又一次喊住了嚴櫟,眼睛裡燃起了光亮,“今天……謝謝你。有什麼事需要我的話,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
嚴櫟隨意地敷衍了句,然後快步離開了醫務室。
顧言盯著空蕩蕩的門口,腦子裡不知道怎麼出現了剛剛嚴櫟握著筆寫字的樣子。嚴櫟的背挺得很直,握筆的姿勢堪稱教科書正規化,練習冊上的字筆鋒流暢,蒼勁有力。
嚴櫟握著筆的手很大,是健康的小麥色,手指十分修長,骨節分明。
這樣的手,看著更適合拿筆或者手術刀,而不是……
顧言想起了嚴櫟拿著槍的樣子,打了個冷顫。
顧言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既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