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就那麼隨意放在大腿上,不用觸碰都知道溫暖乾燥,好像蘊含無窮力量,讓人心裡很踏實。
盧茵沒敢盯著看太久,她抿抿唇:“阿姨,真是對不起,您第一次來漳州,沒能帶您好好玩一下,全在醫院裡陪著我們了。”
錢媛青說:“大熱天有什麼好玩兒的。”
“那也不應該在醫院。”
她看看她,把她肩頭落的葉子摘下來:“你們沒鬧這一出,以為我會來呢。”
她冷哼一聲,看向匆匆而過的人群。
盧茵也沒有說話,低頭繞著病號服上的線頭兒。
好一會兒,錢媛青才說:“都成一家人了,你別想那麼多,抓緊把身體養好才是正事。”她停了停:“以後日子長著呢,等你有了孩子,我給你看著。”
盧茵心裡登地一揪,線頭兒纏緊手指,在根部倏忽斷開。她忽略一個問題,想起的是另一個問題:“阿姨,您真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不走。”
盧茵咬咬下唇:“陸強很希望您能改變主意。”
錢媛青說:“別勸了,我是不會去的。”
“能告訴我原因嗎?”
錢媛青看看她,面對盧茵,她從來都是耐心細緻,沒有一點兒壞脾氣。
她說:“那是我家,哪兒能抬起腳說走就走。”
“還會回來的。”
錢媛青搖頭笑笑。一陣風吹過來,她頭頂的白髮豎起一縷,風跑遠,髮絲又緩緩落下來。
“那我老頭子怎麼辦?”
盧茵一頓。
錢媛青說:“他兒子愚鈍,做傻事替別人頂罪,把他氣死。老陸死的不值,他兒子明明什麼也沒幹。”她嘆一口氣,靠向椅背,隔了會兒才繼續說:“陸強不在他身邊,可我不能跟著走了,留他一個人。”
“你明不明白?”
錢媛青忽而看向她,盧茵眼睛黑亮,狼狽的錯開視線,她低下頭,“明白。”
她笑著拍拍盧茵的肩膀,抬頭看天色:“回去吧,不早了。”
錢媛青扶住腰起來,盧茵按了她一把:“阿姨。”
她又坐下。
盧茵猶豫一陣,從病服口袋裡掏出樣東西,塞到她手上。薄薄的堅硬的材質,她攤開手掌,手心兒裡一張深綠淺綠交雜的卡片。
錢媛青看了兩眼:“他讓你給的?”
“啊?”
她重複:“陸強讓你給我這張卡?”
盧茵反應過來,趕緊擺擺頭,“不是,這是我的錢。”
錢媛青一愣:“拿回去,我用不上。”
盧茵兩手推拒,硬是握著她的手,把那張卡片攥在她手心兒,五官因為焦急快揪到一塊兒。
“裡面沒有多少錢,是我平時生活攢下的一點兒,阿姨,您收著,這事陸強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張。”
錢媛青看她表情激動,忍不住笑笑:“你給我錢,我在鄉下真用不上。”
“那就存著。”
她還想拒絕,盧茵搶先說:“您剛才還說我們是一家人,如果硬要還給我,我會很傷心。”
盧茵知道,對付她說軟話裝可憐比什麼都管用,她表情極其到位,輕輕皺著鼻翼,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錢媛青無奈看她,末了肩膀一鬆,“放開吧,手都攥疼了。”
…… ……
第二天早上,送錢媛青上車。
盧茵硬要去,醫生查完房以後,她換上便裝,避開小護士的視線,偷偷跟去了火車站。
送別的場景總有些難過,兩人都很沉默,錢媛青卻滿面輕鬆,輕手利腳,像完成一項任務。她什麼也不肯帶,只把自己的籃子提走。
到候車室時,時間尚早。不是春運高峰,等車的人並不多,大廳裡都是空位。盧茵拉著錢媛青坐下,陸強隔了兩個位子,坐在旁邊。
斷斷續續聊了些話題,時間過的很快。
錢媛青要他們回去,趕了幾次,兩人也沒動。
遠處螢幕上播報此次列車正點執行,到站時間是十分鐘以後,有乘客陸續湧向檢票口,前面排起長長的隊伍。
離別越來越近。
錢媛青朝那方向看了眼,起身攆人:“快走吧,我要進去了。”
他們也站起來,跟著排在隊伍的最後面。
盧茵問:“車票和身份證拿好了嗎?”
她拍拍兜:“在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