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輕聲說。
“你抬起頭來,再說一遍。”
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哭花了臉,兩隻眼睛盛滿了盈盈淚水,如此看去皇帝那張蒼白的臉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辨不清是何神情,而她自己的眼神,大約也被淚水掩蓋了。“我是瞞著殿下偷偷出來找姐姐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這樁公案了結得極快,賢妃杜鴻波被廢為庶人。皇帝的原意是將其打入浣衣局服役,皇后苦苦求情之下改為遷入冷宮終身不得出門。福王妃徵選之事亦不了了之,皇帝命禮部十日之內安排妥當,遣送福王就藩。一時清流叫好,徐黨諸公則不免腹誹,但天意難回,連徐安照似乎也放棄了。
中秋節一場變故,懵懂如楊樗亦感到山雨欲來、惴惴不安。然則在他的設想中,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娶不到徐安沅,直到賢妃驟然被廢,身邊服侍人等盡皆替換為皇后心腹,再也沒有一個宮人太監給他好臉色看,他才明白事情有多麼嚴重。
他頭一個反應是去找太后求情。好不容易夠到清寧宮,卻被內侍們攔在了門口,稱“宮中有事,太后不見任何人”。楊樗只道是小鬼難纏,等了許久,才等到張純出來說話:“杜庶人做局害人,竟算計到了清寧宮裡。老孃娘至今未曾發作,已是看著二哥兒的面子了。我勸二哥兒也安分些,不要再給老孃娘添堵,平平安安去綿州,就是二哥兒的孝心了。”
徐太后既已棄子,宮外又沒有任何訊息傳進來,十五歲的憨厚少年在十天之內由天而地,徹底絕望。臨走之前,他在乾清宮門口跪了整整一晚,淚水打溼了玉階,所求不過是再見生母最後一面,哭到最後連周錄也看不下去了。皇帝終於許他進殿,隔著簾子說了幾句教誨的話。
“你也是我的親生骨肉,豈有不疼惜的。”皇帝道,“你生性淳樸似你母親年輕時,在這個位置上待久了,未免被人利用、遭人暗算。不如叫你遠遠躲開了去。”
“兒子捨不得爹爹和祖母。”楊樗哭道,“綿州山高水遠,這一去再也回不來,今生見不到了。”
皇帝亦覺傷感:“走的那天,爹爹送送你。送你到永定門。”
歷來皇子出藩,皇帝最多隻是親送出宮,不得寵的皇子也有送都不送的。送到城下乃是國朝未有之禮遇,楊樗被這番殊榮驚得呆住了。
“爹爹對你不住。”皇帝嘆息道。
清寧宮倒是真的出了事,宮中亂作一團。不是因為杜氏母子,卻是因為林絹絹用一支簪子了結了自己的性命。徐太后不是不曾防著她自戕,誰知防不勝防。太后令張純上上下下嚴查一番,是何人將兇器交給了林氏,查來查去,處置了幾個小內官也就不了了之。
訊息傳到清馥殿,楊楝只說自家的姬妾給祖母添了麻煩,甚是惶恐,原該讓她直接死在家裡的。傳話的內官不敢不把他的原話複述給徐太后知道。太后氣了個倒仰。
林絹絹並未再回清馥殿,程寧領了楊楝的指令,直接從清寧宮拖出屍首來,草蓆一卷送到淨樂堂化掉了。楊楝既不叫做喪事,林家也並無一人過問。
程寧著人去通知林家,才知道林待詔身故之後,遺孀和一對兒女都回嶺南老家去了。再追查下去,竟發現那一家子在半路上遭了劫匪,一個也沒有活下來。
“此事蹊蹺得緊,想是有人滅口。”
楊楝聽了這個回報,絲毫不覺意外。
唯有文粲然終歸心中不忍,頭七晚上掙扎著起來,帶著幾個小宮人在蕉林裡悄悄地燒紙祭奠。琴太微在虛白室中看見火光,便提了燈籠過來看。文粲然遞給她一串元寶,兩人對著火盆出神,瑟瑟秋風卷著黑灰和火星飛到湖面上,轉瞬就沒了蹤影。
“她一向愛華服、愛珠飾,多燒幾串錢給她,免得到了那邊不夠使用。”文粲然道,“換了我,就要不了這許多了。”
“別說這不吉利的話兒。”
“正是說給你聽的。”文粲然淡淡一笑,“她去了,有我給她燒紙。等我去了,你給不給我燒?”
琴太微啞然。
“我已是半死之人。殿下疼愛你,你總是能比我活得長點。望你看著往日那點情分……”
“姐姐!”琴太微用扇子掩住她的嘴,不許她繼續說下去,“姐姐這是一時傷感,才有這些胡思亂想。”
文粲然望著寒星爍爍的水面:“她走的那一天,我好像看見她了。她說深柳堂那個人,不是她。”
琴太微一愣,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深柳堂的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文粲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