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一碗,吳邪又開始往碗裡舀魚片,貌似不經意地問:“張校,老家在哪兒?產魚不?”
張起靈正要回答,門就響了。
吳邪喊了一聲“請進”,就見陶小翠呼哧帶喘地進來,將手裡拿著的三盒“採芝齋”的粽子糖,直接放在張起靈那邊桌上,瞪著大眼睛,斷斷續續道:“張……張……張校長,您的……糖……糖……”
吳邪一閉眼睛,一咧嘴,心裡罵了聲“我操”——這孩子是怎麼到望江樓當服務員的,什麼眼力見兒啊!
“小翠,怎麼直接送進來了……”吳邪一邊站起來一邊給陶小翠遞眼色。
“謝謝你,小翠……”張起靈笑了笑,也換了方言,又道,“……謝謝你跑那麼遠給我買糖。”
九門方言非常複雜,歷史悠久,保留古漢語全濁聲母和古漢語中強制性的規則連續變調,屬於吳語系中的南部吳語,而且語言習慣大多以村為單位,甚至有隔河的兩個村方言都不盡相同的情況。
張起靈說的是地道的九門方言,這絕不是有語言天分就學得會的。
陶小翠倒沒覺得什麼,看校長這麼和藹可親,連忙用方言推說“不客氣,不客氣”,又拿起選單核對了下桌上的菜,問吳邪要不要上點酒。
吳邪說酒就不用了,先把米飯上了,重要的是再幫忙催催菜,說完又指了指張起靈道,這位張校長晚上還要值班。
陶小翠笑著瞄了張起靈一眼,答應著離開了。
吳邪瞅著張起靈笑,張起靈也瞅著他,誰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吳邪忍不住,掏出煙盒,自己抽出來一支叼在嘴裡,挑了挑眉示意張起靈要不要。
張起靈伸手抽出一支夾雜指間,欠了欠身,籠著吳邪遞過來的火,點著了煙,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道:“吳邪,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吳邪一愣,連忙澄清:“張校……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是我想告訴你。”
吳邪吐出一口煙霧,想了想,問道:“是老茶營那邊的?”
“嗯……”張起靈端起剛剛吳邪給他盛的湯,喝了一口,“小時候也喜歡吃鮰魚,但吃不起。”
吳邪沒來由地一陣心疼,盯著張起靈說不出話來,只能又狠狠地抽了口煙。
“十歲那年,媽媽把我送到美國我爸爸那裡。”
“那你媽媽呢?”
“還在九門,我就是為了她回來的。”張起靈將菸頭按在菸灰缸裡,盯著吳邪,慢慢勾起了嘴角,道,“改天,咱倆去看看媽。”
呃……
吳邪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就是要見家長了麼?也太快了吧!
“哦……那個……這個……不急吧!”
“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吳邪一驚:“伯母她?”
“肝癌晚期。”
“啊?”
“現在還控制得很好。”
“那……”
吳邪非常焦急,想問問張起靈在哪家醫院,治療到什麼程度,自己是不是能幫上忙,但這些張起靈都應該有能力安排好,自己說了也是白說,可不問問,心裡又確實非常著急,正猶豫不決間,就見張起靈指了指手腕上的表,道:“快吃吧,時間不多了,我的事,以後慢慢跟你說。”說完,自己舀了一碗魚片慢慢啜著吃。
吳邪“哦”了一聲,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連忙也跟著從石鍋裡舀魚片。
以後……
吳邪,我們會有很多很多以後嗎?
雖然這頓飯吃得跟打仗似的,但還是在預定時間內吃完了。
整頓飯,吳邪都有點心不在焉,腦海中不時跳出解雨臣那天說的話。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張起靈的麒麟紋身時單純的好奇到隨著瞭解的加深想要和他走得更近,張起靈有什麼樣的背景,背後的水有多深,吳邪想知道,但這並沒有成為他跨出這一步的障礙,甚至還有點小興奮,萬一張起靈真是個美帝特務啥的,那以後的生活該有多刺激!
當然,這些都想著玩,是將妄想帶進現實,電影看多了的後遺症。既然他這個人是真的,其他就都不重要,他就不信,自己一個大老爺們還有啥可受不了的,難道還不如個姑娘?
實際上,透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在吳邪的印象中張起靈除了學歷高一點,能力強一點,人面癱一點、冷一點,給人感覺牛逼一點、酷一點,錢……呃……多一點……其實……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