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的眼睛依舊凝視著蘭斯那雙不屬於惡魔,甚至不屬於深淵的銀色眼睛,事實上,那雙眼睛遺傳自後者的母親。吉爾像是想要透過那雙無暇的眼睛,看清楚潛藏在這個弟弟身後的本姓,他不像老大那麼魯莽,事實上,他或多或少能夠感受到一些那玩世不恭背後的野心,畢竟,就算是蘭斯,身體裡也留著大惡魔的高貴血統。
他張了張嘴,終於開口了:“你是不是想除掉大哥?”
面對這麼一句回答不慎,立馬遭來滅頂之災的質問,蘭斯雙手抱頭躺了回去:“如果有機會,為什麼不呢?”
“那麼我呢?”吉爾又問。
事實上他的手一直放在劍柄上,以蘭斯作為對手的話,他可以在轉瞬間要了對方的命,哪怕是附近的這群侍衛一起上都不行。
但是蘭斯的回答和上一個如出一轍。
“如果有機會,為什麼不呢?”蘭斯枕著腦袋,目光望著天花板,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吉爾身上彌散出猶如實質般的殺氣。
站在這個大廳裡的馬維爵士覺得自己快用瘋了,這是什麼情況,兩兄弟在這裡要反目廝殺了嗎?
不只是馬維,就連黑鋼和那些侍衛們也對吉爾的殺氣有了反應,默默地將他包圍了起來。
“蘭斯,你的人不是我的對手。”吉爾似乎對周圍的那些人無動於衷,在他面前,唯一能夠夠得上資格跟他談話的,只有他那個玩世不恭的弟弟而已。
“你說的沒錯,但你不會殺我,至少今天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還不夠資格。”
當蘭斯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吉爾從劍柄上挪開了手,房間裡的殺氣徒然一滯,徹底消失了,彷彿一開始就從未存在過一樣。
他轉過身,再也不看蘭斯一眼。
但他在邁開腳步之前,留下了一句話:“給你一個忠告,蘭斯,我的耐心不是無期限的,記得我們之間的那個約定——還有,今天的事我會轉告大哥的。”
“無所謂。”蘭斯聳了聳肩,一臉的不在乎:“大哥還能殺我兩次不成?”
沒錯,一個死刑犯為什麼要在意他脖子上的絞索究竟是一根還是兩根呢?
吉爾沒再看蘭斯一眼,也沒看他身邊圍繞他的黑鋼和黑甲侍衛,他大步邁出,無人敢攔下他,而跟他一道來的馬維爵士,倒是彷彿今天第一次見到蘭斯一樣,回頭迅速地看了那個躺在床上懶散的青年一眼,然後匆匆地追上了吉爾的腳步,他倒是很清楚,這事不是自己能摻和的,就當做沒看見吧。
吉爾走後,房間裡就剩下黑鋼,蕾拉和蘭斯的那些侍衛,蕾拉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也漸漸明白,自己的郡長大人正在被什麼煩心事所困擾,但這不是她一個鄉下女孩能夠解決的,她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蘭斯揮了揮手,讓他們全部退下,蕾拉咬了咬嘴唇,儘管她擔心著蘭斯,卻也不得不服從這個命令。
房間裡又只剩下蘭斯和他的心腹黑鋼。
“少爺,你還是太急了,現在遠沒有到攤牌的時機。”黑鋼的臉上表現出憂心的神色,雖然一般人不知道如何從他那張螞蟻的臉上學會區分。
而蘭斯的回答卻很平淡。
“黑鋼,你錯了,這些牌從一開始就是開啟的,他們從未掩飾過對我的敵意,吉爾不是笨蛋,我如果用拙劣的謊話根本騙不過他,倒不如大方一點承認了。”蘭斯十分理智,或者說從未有過的清醒:“我和吉爾有一個約定,只要這個約定還在,吉爾不會對我出手——至少他本人不會,而大哥的話,他倒是想殺我,但是我老頭子在的話,他也一樣拿我沒什麼辦法,所以說時間還是有的。”
黑鋼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他知道伊古薩斯家三兄弟的一些事,但僅限於蘭斯需要讓他知道的地步,而更深層的,已經被湮沒在過往歲月的記憶裡。
一時間,蘭斯望著窗外的那片怔怔的出神。
(吉爾哥哥,吉爾哥哥。)
(蘭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的。)
還記得那一年,他曾對他說的那些話。
但轉瞬間,都被仇恨與謊言撕扯成了碎片——
(蘭斯,滾出我的視線,別逼我殺了你!)
蘭斯嘆了口氣,從記憶中回到了現實。沒有永遠不變的感情,只有刻骨銘心的仇恨,這就是深淵的法則。
蘭斯的目光向遠眺望,那裡,整個咕嚕嶺正掀起一次拓荒運動。
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