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思慮,也在這一刻,顯得無謂。
葉修的時間本來是凝固的,被一層透明的膜裹住,隔絕了時光的侵蝕。可是現在,卻開始了緩緩地流動。
他的表情並沒有變,他什麼時候都不會有太多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的。
在那張安靜得近乎冷淡的臉上,那雙彷彿水墨畫成的眼珠似乎仍是新墨未乾,竟像是會流動的。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流動的不是黑色的墨,而是透明的水。
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所謂的輪迴不這樣一再地復現,無論是什麼事情,他都願意去做的。
無論什麼事情。
結果,是一場烏龍。
無論有多少相合的特徵,移動床上的人不是周澤楷。
揭開白布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他本不應該這麼輕率的。
周澤楷有不同於眾的外貌,本來不太可能有人一連幾條特徵都跟他重合的。不過世界這麼大,有什麼事不可能發生呢?
走出病棟,活生生的影像一眼之間便已映入。
周澤楷無論站在哪裡,都足夠醒目。
周澤楷說:“聽人說,你在這裡。”
陽光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也像是會發光一樣。
仍舊是熟悉的眉目和神情。
這張臉是有缺陷的,在左眼角下方,有細微的斑點。活人總是有缺陷的。
他們向彼此走近,然後,伸出手來,擁抱。
周澤楷沒有說:“葉修,別哭。”
他沒看過葉修情緒性的眼淚。即使在葉修生命中有不少很值得哭泣的事情。但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吸納進去,在身體裡面靜靜地成為養分。
但是現在,他看到了。
或許他真的有點惡劣吧,他喜歡那雙漆黑眼睛裡還沒完全收起的亮光。
心疼,但是,喜歡。
【周葉】Addicted71
周澤楷的溫度,周澤楷的體味,周澤楷撥出的氣息,會收攏的手臂,鮮少變化的表情……這些東西,都在這一瞬有了特別的味道。
這些只能稱之為平常的並非新生的東西,其實,正是構築起真實生活的不可缺失的元素。
而只因為這些東西還能這般平淡地存在,就能讓人感受到滿足。
這是並不熟悉的感覺,想要得出什麼具體的歸納估計是不行。
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
想和他在一起。
這是目前能得到的,最簡單最直接的答案。
搞清楚這個,那麼也就可以了。
葉修的唇角輕輕勾了起來,眼尾挑上去的一彎小月牙也彎得更深了些。是他一貫的微笑的表情,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從那眉眼中,透出一種光來。這光將眉線描摹得更分明瞭些,見出特殊的清黑。又讓眼瞳無端生色,如同溫潤羊脂玉綴上兩點清墨。
讓人想到把鳳仙花揉碎而得到的一種紅色漿液,是一種斂著卻又飽和著的鮮潤,可以輕易地與紅樓裡寶玉看到的那些不可言說的事聯絡到一起,卻又不黏濁,還帶著股清味。
說得直白點,這輕輕一笑,是將顆葡萄頂端淺淺剝開一點皮,視線所能看到的清透和多汁。但這淺淺一點是決計不夠的。它是種邀請,叫人把他剝得更深些,揉得更碎些,讓汁液淌散開,直到滿手滿掌的甜汁淋漓。
這充滿感官意蘊的滋味微妙地散發出一股大麻的香氣。
他拉下週澤楷的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然後,他的手往下,拉住了周澤楷的手。
由手腕處向下滑,細長的指節擦過掌紋,漸變成掌紋之間的一分分貼合,最後,是指尖相觸。
葉修的手是有些涼的,周澤楷的手卻挺熱,但這樣的聯結,最後總會薰染成同一的溫度。
古語之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又有一首打油詩說:你來自雲南元謀,我來自北京周口,讓我牽起你毛絨絨的手。是愛情讓我們直立行走。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雋永的或是諧趣的,總歸,牽手這件事是有著些與別不同的意味的。
“走吧。”葉修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他們就這樣走出了大門,走上了街道,沒有放開。
當然他們是惹人注目的。他們那麼好看。周澤楷是一眼可望見的明朗挺拔,入了眼,就擦不掉。葉修是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