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顫,眼眶不禁溫熱了起來。
“不管你的秘密有多大,我都承受得住。”她是由死裡逃生的人,除了剛剛說的兩件事,再沒有什麼能令她生懼了。
“我不是人,是妖,一頭猞猁獸。”說罷,他伸出一隻手,來到她眼前,跟著,宛若利刃的獸爪緩慢自他指尖竄出。
可看了之後的鄂多海臉上卻絲毫不見懼怕,反而緩緩伸出手,握住那變成獸爪的他的手。
“你就是你,不會因為你是妖而有所不同。”
她喜歡的、眷戀的,是他的心,那顆超越了外在形體的真心哪。
聞言,薩遙青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刻,無疑的,他的心被她的這一番話給撼動了。
無所謂了。即使現在她不怕,但若待他變身後,她真的因懼怕而遠離,也沒關係了。
“我得變回獸,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帶你回村子,我們一起回去救嬤嬤。”
他說。
是的,若非他是妖,那麼當時被冰柱穿透了身子、轉眼就會沒命的她,絕無可能會有存活的機會,是他將受了重傷的她帶離了那酷寒高山,救了她的。
“嗯,一起回去救嬤嬤。”鄂多海說。
又望住她半晌,薩遙青退後一步,朝天一吼,再次讓那股巨大的精力竄向全身每一處,而後變身為一頭在雪地中狂噴霧白鼻息的巨獸。
薩遙青的變身過程雖令鄂多海屏息,可她卻毫無驚懼,反倒直接走向它,將手放上它光亮的披毛。
跟著它低吼了一聲,避開她的傷處回首一叼,讓她趴臥上自己的背,繼而朝大雪中狂奔而去。
二十日期限已過,仍不見鄂多海和薩遙青蹤影,星霄固然拚命想著法子拖延,可卻止不住藥鋪外頭像沸騰的水一般逐漸高揚的聲浪。
“把妖女帶出來!帶上供屋祭祀山神!”
“山神發怒了!越死越多人了!”
“祭祀必須馬上開始!”
“以女祭山!以女祭山!”
站在窗邊,望住那不顧大雪紛飛仍堅持要擠在大門前的一片黑鴉鴉人頭,星霄倒抽了口氣;他回過身,才想思索還有什麼方法可延宕,卻發現星庫爾就站在他身後。
“他們不會回來的,你和我都知道,他們不是死就是逃了。”誰都曉得這時期的山有多險惡,更何況是要他們翻過山巔去。星庫爾說。
“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略過星庫爾,星霄本想往裡頭走,卻被星庫爾一把擒住了手臂。
“老頭,我想你根本沒搞清楚狀況,現在不是裡頭的那兩個女人死,就是我們星家的財路被斷。我知道你跟那老太婆是舊識,但就算再留她,她也活不久的,何不一了百了,送上山順便止了這亂子。”
“活不久?你是說……”
他這獨子,從小就城府極深且自私自利,常常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即使到了現在,也總是突如其來地做出一些連他都無法苟同的事,所以眼前他這話肯定有蹊蹺。
“她中了毒,沒按時服用解藥,毒應該已經散開,現在應該只是撐著一口氣吧。”
“毒?她怎麼會中毒的?”
“你給她的藥。”
“你在我給她的藥中下毒?!我們星家做的虧心事還不夠多嗎?!就算醫好了百千人,都不足以贖這罪啊!你這小子居然連你爹的話都不入耳!”
甩開星庫爾的鉗制,星霄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把,可那動作自是惹怒了星庫爾,他反推了回去,將那腳下本就不穩的老人給推倒在地。
“你以為你真是我爹嗎?!”他吼。
“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居然還動手推了他!
“如果你是我爹,怎麼會不愛我娘,卻一心一意把大半輩子耗在一個老太婆身上?!娘到死都還抓著我的手,說你從沒愛過她。她這輩子為你燒菜煮飯,你有沒有誇過她一次?!你如果是我爹,小時連我冷了熱了病了,想要爹一個抱都不成,都是直接將我丟給娘,何曾關心過一聲?而且現在連我想娶誰都不幫,難道我想娶一個鄂多海,就當真不配嗎?呵,這樣還敢說是我爹?!”
“庫爾……”
聽進星庫爾的心底話,星霄不由得椎了心。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行為,對於星庫爾和他孃的影響竟是那麼大。
原來,他一直是活在自己那因為愧疚而無法自拔的過往裡,連庫爾和他孃的大半人生光陰也一併陪葬了進去。
“從現在起,由我來當家,你就繼續去和那些草藥過活吧